美蓮聽美櫻這麼一說她才略放心,轉念一想,姑娘素來足智多謀,她覺得事情可行,那必定有恰當之處。於是美蓮親自往後院馬棚去叫人拴馬套車。負責一家大小出行的外院管家趙興瞅了瞅外麵的天色,心下滿是疑惑,可又不敢得罪自家大小姐麵前這位紅人,於是客氣的衝美蓮賠笑:“美蓮姑娘,已經是這個天兒了,咱們家大小姐不知要去哪兒?”
“姑娘的心思我們哪裏敢多問,隻知道是往貢院那邊去。”美蓮輕笑:“差點忘了,套車的時候就用年前南邊孝敬來的那駕翠蓋珍珠纏花流蘇車。車把式也要穿的幹幹淨淨,把老爺太太年下賞賜的衣裳穿出來,幾個跟車的婆子不用趙大叔管,我再叮囑她們。”
趙興一聽便知道此次出行慎而又慎,趕緊點頭去忙。
這駕翠蓋車是南邊莊頭們和幾個大掌櫃一起孝敬給岫煙的,按照今年蘇杭一帶最流行的款式,耗費重金打造。翠色帷蓋外四周綴著一串串珍珠流蘇,那可是實打實的諸暨走盤珠,圍繞四周共一百二十串,每串上又有一十八顆大小相似,圓潤雷同的珍珠。
夜幕時分也不覺得什麼,一旦到了白日駕車出去,那日頭一照,明晃晃打在上麵,能叫人看直了眼睛。
車廂四周的氈簾上另有蘇杭繡娘手工親製的纏枝花,各色駁雜,********。
莊頭們和各大掌櫃的為討好邢岫煙可是沒少出血,不過也由此可見邢家在南邊的產業驚人到了什麼地步。
岫煙一得這馬車就叫人鎖了起來,平日專人管著,就是往榮國府去走親戚也沒說用一下。今兒忽然刻意吩咐,趙興就知道姑娘此行不同尋常,趕忙叫了十幾個武藝高強的護院陪同。
這邊岫煙穿戴整齊,才要出自己的院子,乳娘就抱了福哥兒進來:“姑娘,福哥兒鬧著要來見姑娘,我怎麼哄也沒用。”
福哥兒奶饅頭似圓胖的小臉上掛著明顯的兩道長長淚痕,大腦袋窩在乳娘的肩窩處委屈的直小聲抽泣。
岫煙心一下子就軟了,她衝福哥兒一伸手,小肉丸子忙叉出兩條小胳膊,被乳娘緊緊抱住的兩條小腿還不時往後揣,生怕乳娘抓住他不放似的,沒多時就把乳娘鵝黃色的小襖踹出兩隻小腳印。
岫煙知道是這小子又耍賴,又氣又笑,捉住福哥兒的小手指頭“狠狠”咬了一口。福哥兒咯咯笑的這叫一個歡實,安然自得的趴伏在岫煙身上不肯動彈。
美櫻怕姑娘衣裳弄皺,伸手就要來接:“還是我來抱吧,姑娘小心弄髒了衣裳。”
福哥兒像小豬似的哼著,小手抓的更緊了,岫煙的頭發差點沒叫這臭小子拽散。
“算了,帶上乳娘,我們一同去。”
“可是姑娘......”美櫻見岫煙寵溺的逗弄著福哥兒,隻好將話又收回去。乳娘才知道姑娘這是要出門,忙涎著臉和美櫻解釋:“我真不清楚,若早知道姑娘有要事纏身,說什麼也不會帶著福哥兒過來。”
美櫻臉上雖然掛著淡笑,可心裏卻不舒服的很。這乳娘不過是件這些日子以來主人家甚是客氣,自家姑娘和林姑娘又常常幫她哄孩子,所以膽子愈發的大。常有事沒事就借口福哥兒不舒服來叨擾姑娘,要不是姑娘還是個年輕姑娘,怕喂奶這種差事也要推給姑娘做一做才心滿意足呢!
美櫻是從小跟著岫煙的,她雖然心疼福哥兒,可更心疼姑娘。眼下可是關乎姑娘一輩子的終身大事,有乳娘和個奶娃娃在旁邊,叫小宋大人看見也不知好還是不好。
岫煙抱著弟弟,領著一眾丫鬟婆子並侍衛出了正門,而那邊盧氏和黛玉還全然不知。門口的家丁分列在台階兩側,出行的隊伍在黃昏時分格外顯眼,尤其是那輛價值不菲的翠蓋珍珠纏花流蘇車。
歐陽家的三老爺恰好從巷子的另外一頭赴宴歸來,他前去拜訪恩師,吃了幾杯酒,正昏昏沉沉,他的貼身長隨忙在外麵稟報:“老爺,對門邢府有人出來。”
歐陽三老爺來京城時間略短,並沒和邢忠、盧氏打過照麵,一來他自持讀書人,不屑和商賈起家的邢忠打交道;二來他們老太太才吃了個大虧,歐陽三老爺替母不忿,還沒想到想個什麼法子懲治邢家這幫子惡人。
今兒聽長隨一說,忙掀開轎子簾往外探看,天尚未全黑,邢家卻早點起了紅燈籠,照射門口正要等車的少女愈發華彩流光。
歐陽三老爺一怔,指著穿著火狐狸鬥篷的少女問服侍之人:“那是誰?”
“回稟三老爺,好像是邢家大姑娘。”
歐陽三老爺心下一動,仔仔細細盯著邢岫煙不放,等半晌才確定這女孩子確實沒有長輩跟隨,而是隻帶了十幾個家丁,於是忙道:“不必回府,叫轎夫們跟上邢家的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