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哥兒的小嘴比紅棗也大不到什麼地方去,口中連顆奶牙都不見,隻鼓著腮幫子衝翡翠鐲子使勁兒。口水滴答滴答順著衣襟全落在了奶白色的小兜兜上,打的上麵圓胖可愛的哪吒三太子渾身濕漉漉,像個落湯雞。
眾人再也撐不住,忽的大笑起來。黛玉捂著肚子,指著福哥兒直哎呦,紫鵑強撐著笑上來給她們家姑娘順氣兒,美蓮和春纖等早蹲在地上,笑的眼淚橫流。
偏福哥兒自己不自覺,懵懂的大眼睛一會兒看看家姐,一會兒看看黛玉,大約是在猜大家為什這樣開心。
岫煙又好氣又好笑,把福哥兒攥緊的小手掰開,重新塞了個繡球大小的金桔在他手裏。福哥兒得了這個,早把翡翠鐲子忘在腦後,扔出去,等岫煙撿給他,他再狠狠一擲,力道大的驚人。
可惜岫煙和黛玉等人都不懂武學,若是換了正德的師傅在,必定會驚呼,這邢家的小子簡直就是個天生練武的好苗子。當然,這並不妨礙福哥兒多年後一戰成名,成為****最年輕的大將。有個做皇子的哥哥寵溺,再有個說一不二的家姐幫著把守後院,幾個姐夫無一不是人中龍鳳,福哥兒在京城裏堪比螃蟹,幾乎橫著走。
幸好這孩子打小就不是飛揚跋扈的性格,不然非把京城攪翻天不可。
且說黛玉雖說說笑笑的接過了匣子,可心裏仍舊不安:“我母親去的時候,曾留給我不少嫁妝首飾,一輩子也戴不完,況且大姐姐是知道我的,從來不喜歡那些東西,與其明珠暗投,不如大姐姐留著,今後或是打賞或是送人,都使得。”
岫煙笑道:“你也不用多心,這些都是我用私房錢置辦的,將來你成親,也不用入在公中的賬冊裏,喜歡便拿出來把玩把玩,不喜歡,索性到外麵換成了銀錢,放在手中也寬裕些。”
岫煙語重心長道:“我已經命人打聽過,乾家雖然是濟寧大戶,可五六代人住在一處,二三百號的人丁,公中的份例並不十分豐厚。乾覓還是二房獨子,爹娘去的時候年紀尚小,他父親的財產也沒多許,也早就歸到了公中。這些年是乾家老太爺供給著,衣食無憂,所以看不出什麼。我想著,萬一這婚事真能成,你即便跟著乾覓在京中,難免要往濟寧老宅子走幾趟,手頭寬裕,在妯娌之間也能挺直了腰杆子。”
家姐把一針一線都為自己想周全了,黛玉早不知自己改說什麼是好。岫煙卻並不僅僅這些要送與黛玉,昨夜和爸媽一商量,邢忠和盧氏索性就叫岫煙把黛玉的家底有多少都交付給她。
岫煙隨手打發了一眾丫鬟,連紫鵑也在其中,屋內隻剩下姊妹並一個玩的津津有味的福哥兒。
岫煙從枕頭下拿出兩本靛青色綢緞賬冊,顯然都是有些了年頭,不過其中一本更加破舊。
黛玉不解的看著家姐,岫煙笑著將賬冊交到她手裏:“這東西按照林伯父的意思,是要在你成婚的那日交到你手裏。不過咱媽想了想,早叫你知道,一來大家安心,二來,我們究竟是背著老太太,最後還是要告訴了她。”
黛玉順著家姐翻開的紙張觀瞧,但見最破舊的那本賬冊上密密麻麻盡是錢財交易記錄。岫煙向黛玉解釋:“這是林伯父多年經營得來的銀兩,來路清白,不過因為家資巨大,怕將來朝廷上拿他的短兒,所以才一筆一筆列的詳細,在揚州也是有據可循的。其中一百多萬兩給了老太太,當年你回揚州,後這筆銀子就隨了璉二表哥一起進京,進了榮寧二府。”
黛玉沉默良久,然後才點頭:“這件事我知道,老太太雖然沒告訴我個具體的數目,但我看那時娘娘省親前後外祖母家的奢靡,也窺探到了一二。”
岫煙輕輕合上這一本,口中含笑:“將來你拿著這賬冊往榮國府去要錢,他家給也就罷了,若不給,你就拿著這賬冊去金鑾殿上告禦狀。”
黛玉不以為意的笑著搖頭,當年她就沒想過賈家會還錢,權當老太太撫養她十幾年的情分罷了。
岫煙將黛玉的表情收納眼底,口中長歎一聲:“我就知道你心軟,做不了這個惡人。喏。”她將另一本賬冊交給黛玉:“當年林伯父就怕賈家不肯守約,將錢全貪圖了去,所以留下了個小小的零頭與你。這筆銀子早被父親一分為二,一半給了璉二表哥去做生意,一半我們家拿著替你做了買賣。這些年有賺有賠,不過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