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旌德是歐陽家老太爺的侄子,雖說是叔侄關係,但其實也不過是在歐陽家正房底下討生活而已。
歐陽家是揚州的書香大戶,祖上出過不少為進士老爺,老家門口有三麵貞節牌坊,都是為表彰百年來在歐陽家鞠躬盡瘁,守孝至老的宗婦們而立。
歐陽家的子孫無不以此為榮,因為他們心中清楚,就是這樣的三麵貞節牌坊,就能叫他們或是兒孫們,在仕途上順風順水,家業總有再興盛的一天。
因為看的重,所以七八年前,大老爺的女兒出了那檔子事兒後,老太爺堅決要將孫女沉湖。
在歐陽家呆的久了的老人兒都知道,歐陽家的女兒活的憋屈。
當年的事情瞞住了一時,大家都以為大小姐是病死了,現如今皇上忽然傳召與他們家,說是大小姐當年的那個孩子不是別人,正是皇上遺落在外的龍子。歐陽老太爺將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整一天一夜,要不是幾個兒子齊來勸,老爺子還未必要悶自己幾時呢!
歐陽家分做兩派,一派是二老爺為首的,主張與皇子殿下修好,畢竟他們才有血緣關係。一派是大老爺為首,因為當年的錯誤,大老爺不但沒了女兒,更失去了夫人,他早把那個私生子當成了孽種,無論是誰的兒子,大老爺堅持不肯相認。
歐陽老太爺遲遲不下決定,直到兩江總督顧培生顧大人來訪,二人徹夜深談,老太爺才轉變了所有的想法,不但打發了二老爺領旨進京,而且叫公中出銀子,一定要買個在鳳尾胡同的宅子。
鳳尾胡同!
可不就是那偷了皇子殿下的一家人老巢所在?
二老爺雖然不明白老太爺為什麼有這個決定,可看著匣子裏厚厚一遝銀票,二老爺再多的不解也都收了回去。
天佑有緣人,二老爺的車馬才到京城,就聽外事管家來報,說是鳳尾胡同正好有一家極寬敞的宅院出售。二老爺心中大喜,想著今後借著皇子殿下,全家的富貴,二老爺便重重賞了那外事管家。
於是,盧氏前腳才帶著人去榮國府赴宴,歐陽家後腳就進了鳳尾胡同。那二老爺請人細細打聽了邢家的消息,便打定主意叫對方難看,所以才會在傍晚時分將整條巷子堵死,就為了給邢家來個下馬威。
誰知這二老爺人生地不熟,並不知道胡同裏還有許多顯貴人家,等歐陽旌德來回他的時候,二老爺才覺自己做錯了事兒,連連打發歐陽旌德帶著揚州特產去各家賠禮道歉。
“二爺!那些人家好不懂禮數,都把我轟了出來!”歐陽旌德苦著臉,他身後的小廝們捧著或是被摔碎的糕點,或是被原封不動送回的綢緞,滿心淒苦。
二老爺氣得大拍桌案,歐陽旌德忙勸:“二爺,咱們還是等等大老爺吧,我怎麼總覺著邢家透著古怪呢!臨行前咱們也揣摩過老太爺的心思,老太爺要是為惡心惡心邢家,才叫咱們住在鳳尾胡同,那必定早就說明白了。可老太爺不說,隻給銀子,相比是還沒有後招。咱們不妨等一等,先與這人家討好交情,見了殿下再說。就算到時候弄個計謀收拾了這戶人家,也該先叫他們放鬆警惕,咱們才好成事啊!”
歐陽旌德的話才說完,二老爺便一陣冷笑:“我那大哥是最好麵子的人,等他來京城,沒有兩三個月難成!顧大人說了,皇上最早是叫把殿下交到咱們手裏的,咱們才是殿下正兒八經的外親。可現在......什麼好事兒倒叫邢家給弄去了!你當邢家會輕而易舉的就把殿下交給咱們?他們也想要這富貴呢!”
二老爺站起身,在略顯淩亂的廳堂裏來回踱步:“不行,這事兒一刻不能容緩。你趕緊去把顧二公子請來。”
歐陽旌德沒辦法,隻能去請顧二郎。
而邢家這邊,也叫來了賈璉。鳳姐兒跟著女眷們在去了皇陵,賈璉和邢忠卻被衙門留了下來。縱然去的是太上皇的愛妃,可也沒道理叫整個朝廷都跟著去奔喪,好歹留下一批人每日上朝。
賈璉沒媳婦在身邊,又早絕了花天酒地之事,連家業不回,便********泡在衙門裏,白日裏跟著邢忠辦差,晚上翻閱卷宗查訪舊案,半個多月下來,整個人不敢說是脫胎換骨,但也叫人大呼變化驚人。
不說別的,但那一雙老辣深邃的眼睛,就不再是當年那個隻想吃喝玩樂的公子哥所有的。
賈璉聽邢忠和盧氏這麼一說,沉吟半晌:“東府的珍大哥和戴權最熟,雖然他跟著老祖宗去了皇陵,但寧國府的人脈關係都還,我借著這條關係去探探戴公公的口風?”
“請他無用。現在正德在風口浪尖上,皇上要是有一點多心,肯定叫千百雙眼睛盯著他身邊那些近臣,咱們去問,反而不好。”岫煙站在盧氏身邊與眾人道:“歐陽家進京是遲早的事兒,明兒就叫正德去拜見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