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媽媽一手緊緊摟著托盤,一手狠狠拍著大腿,臉上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哎呦,邢姑娘可是問著了,這些年鳳尾胡同誰家不議論我們太太糊塗,弄了個丫頭做長媳!但是究竟個中原因,她們想深究,卻總不得門路。唯獨我還知道幾分。”
岫煙見她帶了幾分得意,聲音就越加的柔和:“哦?康媽媽別是哄我呢吧!”說完,眼神就飄向了托盤裏的銀錁子。
康媽媽唯恐到嘴的肥鴨子飛了,忙肅然道:“邢姑娘不信?你大可以去戚家打聽打聽,大少奶奶新進戚家的時候,還是我調教的她!後來更是我舉薦她去三少爺的院子裏當差,不然,哼,她也不過就是個燒火的丫頭。”
美蓮收到姑娘遞來的眼色,忙端了茶杯:“康媽媽先喝口茶潤潤喉嚨,咱們慢慢說。”
康媽媽笑嗬嗬的接過茶碗,“我們大少奶奶是被賣到戚家的,她爹是東城花圃苗家的老花農,因後娘惡毒,就將她賣給了人牙子。剛進戚家的時候,嘖嘖嘖......簡直沒個女孩子的模樣,太太要不是可憐她,才不會花錢買她呢!誰能想到,這女孩子是一天變一個模樣,等過了沒幾年,出落的美人一般。”
康媽媽覷著岫煙的神情,見她聽的認真而仔細,這才放著膽子繼續道:“漂亮的丫頭就容易惹禍,邢姑娘也知道,我們家有個挺厲害的姨奶奶,這姨奶奶臉皮忒厚,真敢跑到太太麵前,說是想給二少爺求去做妾室。三少爺覺得受了羞辱,所以就和二少爺扭打在了一處。我們太太氣的半死,要把大少奶奶發賣出去,是大少爺求了太太,沒幾天,太太就抬舉了那丫頭做了少奶奶。”
康媽媽的語氣帶著幾分不屑,可更多的卻是羨慕。
從丫鬟到少奶奶,這不吝於一步登天,如果戚大少不是庶出,又如果戚大少不是病怏怏的身子,戚大奶奶未必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岫煙若有所思道:“這麼說......倒是你們家大少爺救了她一命!”
康媽媽撇著嘴冷笑:“我們大少爺心地慈悲,是不願意看到兄弟骨肉相殘,這才站出來挽回局麵。我偷偷告訴姑娘吧,大奶奶還是丫頭的時候,我就撞見過二少爺和她私下往來。保不準三少爺就是他們倆合謀害死的!”
岫煙忙扮作驚嚇狀:“康媽媽可不能亂說!”
“姑娘,我哪兒是胡亂說啊!太太精力有限,三少爺的衣食住行都是大奶奶打點,想下手還不容易?而且三少爺去了,這得利的就是二少爺啊!再等我們太太、老爺百年之後......哎呦呦,我都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正所謂無風不起浪,就算戚大奶奶沒有殺害三少爺,至少也與此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岫煙忽然想起康媽媽剛才說的話:“你剛才是說,大奶奶娘家是種花的花農?”
“可不是?就在東城,好大一片花田,不過聽說她爹早死了,就剩下個後媽帶著兩個兒子生活。哎呦,要說大奶奶可真是狠心,當初她爹死了,她後娘來要銀子,大奶奶直接叫人把那母子三轟了出去。還是二奶奶看不過眼,賞了一副棺材錢。”
岫煙低頭沉思,既然是花農的女兒,必然懂得養花之術。小丫鬟口中的九尾天葵是自己從來未聽說過的品種,莫非三少爺的死於此有關?
岫煙淡淡一笑:“我也是愛花之人,見到奇花異種就忍不知想要瞧瞧。父親回來時說,三少爺房中擺了一盆九尾天葵?不知媽媽可有法子......”
不待岫煙說完,康媽媽已然心領神會。
“姑娘倒是出了個難題。我們何嚐不知道九尾天葵?那是三少爺的命根子,別人想見一麵都難,若姑娘求的是別的,康媽媽我費多大的勁兒也要叫姑娘心想事成,可唯獨這個......”
岫煙臉一紅,忙解釋:“康媽媽會意錯了,我可不敢打三少爺那盆花的主意,隻是想問問出處如何,康媽媽可能也瞧得出來,我們家是不缺銀子的。”
康媽媽低頭看了看懷裏的銀錁子,當然明白邢家的豪爽闊綽。“邢姑娘給我兩三日的時間,我保管給姑娘打定到消息來源。”
她家中還有個小兒子,正是婚配的年紀,康媽媽早就想讓兒子幹幹淨淨贖身出去,做個正經的營生,若邢姑娘肯再幫襯些,她情願冒這個險。
岫煙叫人送走了康媽媽,卻唯獨把郭大嬸留了下來。郭大嬸幹的是粗活,和姑娘接觸的機會本就不多,故此刻多顯得手無舉措。
“姑娘......”
“郭大嬸和康媽媽是老相識,我今日的作為你看在眼裏,或許覺得奇怪,這也無所謂,你在我們家的日子還短,老話說的好,來日方長,時間久了,你自然知道我是什麼樣的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