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趙長生(1 / 2)

留風鎮參差數百戶人家,麻雀雖小卻也五髒俱全,酒樓驛站錢莊該有的比得大城那是一點不差,而這一切隻因為一件事。留風鎮前有一條可供八馬並排而行的官道,從北來之人要去往那州府天陽城,必定要從這留風鎮經過,還得停下補給。前方官道途經萬裏紅岩山,官道沿著山外圍過,雖說隻有幾十裏入了紅岩山內。不過即便如此野獸嚎叫也能讓行人嚇破了膽,更有甚者半夜行路撿了半條命逃竄回來羊癲瘋般大哭大叫“妖怪吃人了!妖怪吃人了!”此後再無人敢行夜路,天陽府城曾派人來查探一個月之後也不了了之,給不出個確切答案,此後一傳十十傳百鬧得沸沸揚揚。每當夜晚,即便這離著紅岩山有五裏腳程的留風鎮也能隱約聽得見那此起彼伏虎嘯狼嚎雜七雜八野獸聲。留風鎮人都已經習慣了,更是暗地裏偷著笑,那事一出這往來之人都瞧著天黑便在留風鎮停步歇息,人流越多自然各個店鋪生意便好了起來。

天微微入黑,黃昏樓頭有烏鴉陣陣長啼,轉入紅岩山深處。翠香家三字迎風旗招展,酒樓裏邊熱熱鬧鬧酒肉香味香飄幾裏,而外麵則是冷冷清清偶爾過往行人行色匆忙或者住店的旅客摟肩而入,多是商賈與著行走江湖的武林好漢。

翠香家酒樓外馬車停放處,一雙黑不溜秋的小眼珠子幹巴巴從遠處透過窗盯著裏麵的熱氣騰騰,哈喇子流一嘴巴,也不用手去擦了幹淨,隻因為他兩隻小手抓著草遞給麵前的那匹棗紅大馬,過了片刻,小孩感覺不到手裏的動靜,就收回了眼睛:“不看不心煩,馬兒快些吃快些吃,你吃了,長生才能不餓肚子。”不過一摸小肚子,眼睛又偷偷摸摸飄了那酒樓裏麵。這小娃名叫趙長生,名字吉利,不過日子就過得淒苦了。一雙破鞋子露出大腳拇指,灰白麻布隨便縫了幾針幾線便是衣服褲子,遮著他六歲的小身子,骨瘦如柴營養不良,臉上抹黑泥土印灰塵印分不清楚,趙長生唯一給人像正常人家孩子的,也就隻有那一雙黑眼珠子,透著亮光靈氣得緊。喂馬,便是趙長生得活計,至於讀書認字,那東西談得遠了。

“好馬劣馬吃草能跑嘞,好人壞人賞錢就富嘞……”趙長生哼著小曲兒蹭蹭跳跳從後門入了翠香樓,一個四十年歲的中年抽著旱煙打著二郎腿,見著著趙長生過來哈哈一笑,抖了抖煙灰,道:“小長生?喂飽了那些馬了?”

“嗯嗯,一共十六隻馬,都吃得飽飽的,盧伯伯……”趙長生呶著小嘴拍著胸脯認真道,話沒說完就迎來盧伯伯那竹煙杆敲額頭,頓時蒙著額頭兩眼淚汪汪可憐的盯著盧伯伯。

“說了多少遍了,馬要用匹,哪裏能用隻,你再說說。”盧老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特別在那兩字上麵加重語氣。

“嗯嗯,十六匹馬,長生不過是一時馬虎記錯了,這下一定記住。”趙長生嘿嘿一笑,那蒙住頭的雙手不過是做做樣子,盧老伯哪裏舍得下重手。

“下次再記錯就打手心子,做事什麼都可以,不能馬虎。來,給你給你,天晚了早些回去。”盧老伯伸出一隻手上麵多出三個銅板,這便是趙長生幫著喂馬一天的工錢。酒樓不招童工,盧老伯才是這裏打理馬圈的夥計。

趙長生做了半年,也不如同剛來時一般認生,自然而然的接過那三枚銅錢,緊緊捏在小手心生怕掉了。習慣性的道一聲謝,就要離去。

“等等……”盧老伯聲音又響起,要踏出門檻的趙長生聞聲回過頭。

趙長生眨巴小眼睛,一臉疑惑。“嗒!”一個布袋子迎麵而來,落在趙長生腳下。“盧伯伯,這是?”趙長生盯著那物,自然知道那是什麼,錢袋子,盧老伯的錢袋子,平常時候陪著自個出去街上玩買點小東西都是從那裏麵掏出來的錢。

“盧伯伯,我不能要。你教過我,無功不拿人錢財。”趙長生急忙搖頭,山野少年本就心早熟記事,知道這是盧老伯活命的東西。

“哈!”盧老伯突然笑了,道:“你個小長生,別的記不住這個記得勞,那是無功不受祿,我以前教你的,都是那些讀書人說的江湖話。不過按照我說啊,那些都沒用。你記住我說的這話,別人的東西,是自個的,別人給就接著,不給就想方設法拿過來。”

“你帶壞小孩子,盧伯伯壞。”趙長生一聽立馬不依,這可與平常大人教自個的違背太遠了,對於麵前那錢袋更是看也不看。

盧老伯搖頭,望著趙長生,這才歎息道:“小長生,我要走了。這當伯伯送你的,行了吧?你呀你,現在就這麼一根筋長大了咋個辦喲?你放心,酒樓裏我打了招呼,你以後繼續喂馬,工錢就去那劉黃林那裏領,你見過,就是那跟你一樣瘦的……”

盧老伯不說話了,隻看到趙長生一下子就紅了眼睛,低著頭捏著衣角抽泣。盧老伯一拍額頭,無奈道:“我就說不該告訴你,你記事再好,指不定就忘記了。。”

趙長生抬起頭,擦了擦眼睛,頓時成了花貓,道:“那樣我要記一輩子,恨你一輩子!”趙長生記事,三歲開始,哪一天吃了什麼做了什麼如今六歲了都能說得出來,不過他沒告訴別人,隻有盧老伯以及家裏爹爹知道。不過這沒用,對於這樣連吃飯都成問題的窮苦人家而言,也就什麼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