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小東在網上認識了小靜。小靜的網名叫”願得一人心“。聽名字,貌似是一個好姑娘。小靜在一個商店裏上班,主要賣一些皮具,比如錢包、女生用的包包。小靜很瘦,也很漂亮。小東去找過小靜一次,去的時候小靜打了一個出租車去接他。走的時候卻沒有送他,隻告訴了他乘車路線。
一轉眼,便到了冬天。北方的冬天特別冷,風又幹又硬,吹得人脖子都伸不出來。到處都一片蕭殺,所有的樹都是光禿禿的,就像是這裏殘酷的就業環境。由於小東一直沒有積蓄,所以天冷了卻買不起衣服。所以小東去網吧的次數更多了,因為那裏麵有空調,暖和。有錢時,小東在網吧裏上網,沒錢時就看別人玩。網吧就像是寒冬裏的一個暖爐,小東越來越離不開它。就連出去打零工,小東惦記的也不是自己今天幹什麼活,今天自己掙了多少錢,而是惦記著怎樣才能回到這個暖爐旁。
魚橋招臨時工的公司主要有兩類,印刷廠和物流公司。但臨時工的需求並不穩定,有時招的人多,有時招的人少。小東混得最狼狽的一次是連續餓了3天沒吃飯。第一天是由於天太冷,寒風刮在人身上就像是挨了刀割一樣,小東不願意起床。第二天和第三天是由於臨時工招滿了,而小東口袋裏連一分錢也沒有。
第四天的時候,小東終於找到了一個幹裝卸的臨時工。小東穿的薄,凍得發抖,所以他想盡快幹起活來就暖和了。可是他幾天沒吃飯,餓得雙腿發軟,眼前直冒星星。幹到10點的時候,小東突然渾身打了個哆嗦,出了一身虛汗,再也幹不動了。於是小東借口上廁所,就搖搖晃晃地往食堂趕。食堂還沒做飯,一個阿姨便給了他一個饅頭。小東也顧不上滿手的灰塵,忙用手捧住,幾口下去把眼淚都噎了出來……小東說那半年,他由120斤瘦到了105斤,整個人瘦了一圈。
一轉眼,還有四五天,又要交房租了。以前有錢時,房東老太太看見小東都笑眯了眼。上次交房租,小東隻讓她緩2天,她的臉就冷了下來。一天來看他十幾次,生怕他跑了,上個月20多塊錢的水電費還沒交呢。
這天小東5點就起床了,在大街上找臨時工。大街上有個喊著招短期保安的,一天80塊,至少幹7天。小東一算7天能掙560塊,而自己隻需要先掙400塊就夠了,交了350塊的房租,剩下50塊便夠小東撐到下一份零工了。小東心想與其天天來找零工,還不如直接幹7天。
那段時間,這個城市的的某個區正在評比文明城區,所以需要大量的誌願者。但是人們都很現實,誰會放棄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在寒冷的大冬天裏做誌願者。於是相關部門便把這個缺額劃給了保安公司,讓他們用保安來充人數。這些保安都是臨時從社會上招的,什麼證件都不需要,隻要是個人就行。給你發一套衣服和一個紅色的寫著“誌願者”三個字的袖章,你就成了誌願者。
這個區是城中心最繁華的區,寸土寸白金,十幾個保安又擠在同一個地下室。這些保安有許多都是五六十歲的老頭,每天夜裏到處都是咳嗽聲和吐痰聲。小東每天的夥食不是蘿卜,就一定是白菜。自小東想買一個1塊錢的大餅,可是沒有錢,隻能忍著。小東想買個牙刷刷下牙,可是也沒有錢,也隻能忍著。
小東所站的崗是交通崗,每天6點起床,趕到那個紅綠燈路口。手裏拿一個牌子,等紅燈亮起的時候,象征性地舉一舉牌子,攔一下闖紅燈的行人。紅綠燈旁邊有一個幼兒園,每天早晨老師都領著孩子們在校園裏跳《小蘋果》。放學後,會有各式各樣的私家車來接孩子們。那些車的牌子,小東叫不出名字,隻是覺得一個比一個氣派。小東說,城裏的孩子真幸福。
幼兒園為了宣傳他們的學校,在學校的院牆上貼著學生們的夥食明細。孩子們每天吃五頓飯,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所吃的粥都不一樣,每天所吃的餅幹也都不一樣。旁邊的小黑板上,寫著課外補習班的價格,有鋼琴、音樂、國畫、舞蹈。每節課的學費是80元,剛好是小東一天的工資。小東說在這樣富饒的地方,卻有著一個專門的地方是用來安放他們這些見不得光的人的。
連續7天沒刷牙洗頭,小東的牙上像是糊了一層糠,頭上的雪皮大的像雪花。每天風吹霧蓋,雖然小東隻有19歲,許多問路的卻叫他大哥或是大叔。小東說,他在半夢半醒的時候都在自言自語:“我再也不要過這種生活了,我再也不要過這種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