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點墨府來,林纖塵隻覺得頭暈腳輕,整個世界都在顫抖。
佛家有雲,自作孽不可活,她明知錯,卻不得不一錯再錯,這是一件十分有趣又不得已的事情,糾纏著她的心,再將她拖入地獄萬劫不複!萬裏蒼穹,茫茫無野,一如碧洗,無邊無際,就像她此刻的心,空曠寂寥。
“公主……”小林子躬身扶住她,一臉擔心。
林纖塵搖搖頭,微微一笑,輕輕推開他的手臂,一臉輕鬆的轉頭看向冷著臉站在大門口盯著她怕她不離開的點墨:“點墨大人,要你這麼送我,我可真不好意思。”
點墨冷峻的表情一僵,雙眸射出冷芒更是令人心驚膽戰。身上那件藍色衣服本來在炎炎烈日下看的就顯得冰寒,再加上他袖口繡著的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的高傲白鶴更讓人覺得此人天生屬於這廣袤天地,並非一介凡人能夠擁有。
林纖塵心裏微微失落,臉色卻還是要強笑:“點墨,明日我們去朝曦樓喝茶吧!”
“恕微臣身體抱恙,無法陪同公主!”點墨深深林纖塵一眼,似乎想要看穿她心中的想法,他義正言辭的拒絕,雙手卻在身邊握拳,白皙的手背上薄薄的皮膚下青筋暴起,突顯他的頑強忍耐。
林纖塵敢保證如若她不是大商的公主,她現在已經被他放到在地。縱使脾氣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她的突發奇想。
她滿臉微笑,絲毫不為點墨的拒絕所打擊,繼續死皮賴臉的提議,道:“那我來你府中喝茶如何?”
“公主!”點墨的臉色發青,握緊的拳頭鬆開再握緊,反複數次,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咬牙切齒答道,“明日還是去朝曦樓吧……”
林纖塵見他答應,捂嘴輕柔一笑,道:“剛才不是才說身體抱恙無法陪同嗎,現在怎又反悔?”說完,也不待點墨回答,她便昂首挺胸,大步離去。她想,點墨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可是,她高興之餘又有些擔心。
不知他會不會因為今日這最後一句的嘲諷戲弄一氣之下不去赴明日的朝曦樓約定。
如果他不去,怕是最好。見不到,心再次受傷,她就不會那樣子緊攥著他不肯放手,一直從豆蔻年華拖到雙十年華。這樣長久的等待,對於一個姑娘家,更是要不得,可林纖塵卻一直無法放手。
她是公主,大商唯一的公主。
也是百姓口中寧死不與宰相大人成親等著變老的白癡公主。
他是宰相,大商有史以來最年輕又最具才華的宰相。
也是那位她得知消息寧願投池也不願成親曆史上第一位被公主以死相逼不願下嫁的駙馬爺。
所有人都認為她不喜歡他,糾纏他隻是因為他在知道她投湖自殺也不願嫁給他之後竟然在滿朝文武麵前拒絕皇上的賜婚讓她失了麵子,其實不然。
林纖塵喜歡點墨,非常喜歡。
可惜他不喜歡她。
暖風吹來,帶著陣陣壓力,悶得人張口呼吸才能夠保證她下一口還能夠喘氣。樹影斑駁,灑落幾點,搓搓落落掉在臉上,砸在眼裏,光芒耀眼,逼得人直眯眼。
林纖塵細長的眉眼緊緊眯起,長長如黑天鵝的羽毛,妖冶邪魅,她睜眼,雙眸清澈寂寥,純淨清澈,五彩斑駁。一張瓜子臉,一點櫻唇,這本該傾國傾城的一張臉,卻在幾個幾近完美的五官的組合下離奇詭異的顯得平凡淡雅。
這張臉遺傳了母後的美豔,卻也遺傳了那個負心男人的平凡。林纖塵有時候想,為什麼她秉承了兩位先人的外在,卻一點沒繼承到那人的薄情寡性?
皇宮,層樓覆蓋,金磚碧牆。奢華簾子漫漫垂後,林纖塵端坐。大商皇帝,她的皇兄,林默,就坐在她對麵。上好的瓷器在晶瑩的碗中碰撞,發出叮咚脆響,案台上熏煙嫋嫋,厚厚的窗紙,陽光無力穿透,布下潮濕陰暗的一角。陰影重重,陰冷的氣息在房間蔓延。
這樣暗沉的環境是她最喜歡的,陰沉的像要將人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