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木魃(上中下的上裏麵的上)(1 / 1)

待得月滿西山,冷無涯、和尚與粗豪漢子三人,已望見了杜家屯。

途中,粗豪漢子顯了一身神力,冷無涯跟和尚也不再小看於他,更對杜家屯的妖物有了戒心,不免詳加問訊。偏那粗豪漢子罵人雖有一手,一遇正事卻笨嘴拙舌,夾纏不清,直鬧得口水與唾沫齊飛,奶奶共婆婆一色,讓一路頗不寂寞。

細問下來,冷無涯與和尚才知,原來杜家屯隻有二百來戶人家,隸屬南濟,隻是隔了兩座小山,卻又坐落在兩山之夾,地處偏僻,與官道不通。那小山山勢也險,倒把杜家屯隔絕得像是世外桃源一般,除卻慣走山路的獵戶、藥農、樵夫,便是南濟城征收賦稅的差役也懶得一去,若不是三月前忽然鬧起妖怪,弄得人心惶惶,杜家屯堪堪自成一統。

杜家屯的妖怪鬧得凶惡,隔三差五地便到屯中走上一圈,旁若無人,這也罷了,那妖怪專吸人腦髓,卻不挑嘴,男女老幼不拘,隻是一次一人,回回不空。三月下來,杜家屯中竟折了三十餘條人命。

杜家屯依山,山民的性子向來最烈,不似那愚夫愚婦,見了妖怪便隻知哭嚷趨避,早有獵戶糾集屯中精壯漢子,要殺那妖怪除害。但妖怪身輕體捷、來去如風,總是攔它不住;有一回攔住了,卻又殺它不死,獵叉叉到妖怪身上,連個白印都留不下,倒似妖怪的身子才是百煉精鋼。

那一戰,又死了三個獵戶,隻是留住了腦髓。

話到這裏,粗豪漢子才有幾分扭捏地講了自己的身世:他原是個棄嬰,也不知是誰將他丟在了杜家屯――但絕與杜家屯裏的鄉親無關就是,杜家屯本不大,若誰家閨女身上有了,斷無能瞞過人的可能――屯中的一個老人給他取個“天遺”的名字,隻是不肯取姓,要他將來好認祖歸宗;天遺吃百家飯長大,在杜家屯做了獵戶,又因力大,頗得人望。杜家屯鬧妖,正是天遺帶著屯中獵戶圍殺,卻奈何不得妖怪,這才四處奔走求援。

冷無涯與和尚也詢問天遺的年紀,天遺卻不知道,說最小十八,大也不過二十,教冷無涯與和尚好生吃驚――天遺生得老相,若他說有三十歲,隻怕二人也信了,但十八九……這可著實有些過分。

三人知道年紀相仿,親近感便生了出來,但冷無涯與和尚取笑了天遺一番之後,卻開始犯愁了。

聽天遺話中說,杜家屯鬧的那妖怪高有兩丈,綠眼金發,模樣似是猿猴,金黃色長毛披滿全身,兩支臂膀直垂到地,比身子還要長些,兩爪烏黑細長,食人腦髓時隻一戳,腦殼上便是幾個大洞,還有被他害了的獵戶,也都是被那手爪給生生撕碎了的。

也不必再多說,冷無涯與和尚都知道,這必是木魃!

可木魃……卻幾不在妖怪之屬。

自古深山大澤,多生龍蛇,而不見人跡的山穀古洞,總有些山魈木客,此乃天成,與舊隋英帝鑿破大地靈脈放出的妖氣所生的妖物截然不同。便如木魃,其生,秉承天地,尋常捉妖手段斷難除之,非得借天地正氣才能鎮壓。

這也就難怪以天遺的神力還奈何它不得了。

“和尚,你有什麼主意?”冷無涯沉吟半晌,卻不進杜家屯,隻皺著眉頭,向和尚發問。

“冷道兄名門高第,自有辦法,小僧嘛,待冷道兄誅除木魃之後,自當為杜家屯中枉死的百姓超度。”和尚起初說得油滑,後來卻是苦笑,“木魃……看這杜家屯也不是什麼險惡之地,怎會……生出這種東西?小僧……或可自保,但……”

“罷了!”冷無涯一狠心,“待我以正氣訣為引,招天雷擊它!”

“什麼?”和尚身子一晃,險些仆倒。

若有道門中人在旁聽著,不被氣死,必會破口大罵。

天雷也能招?

――大凡道門中人,修身養性,為的是不墜凡塵,超脫生死,說白了,那是奪天之壽以全己,招天妒忌,要遭天劫――招天雷?那是劈妖怪,還是劈自己?

自然,道門中並非沒有納天地正氣為己用的功法,可那非得悟徹天地,功參造化了,才能嚐試;就算冷無涯真是白雲真人的親傳弟子,可他從娘胎裏開始學道,至今也不滿十九年,哪兒能有這種本事?

――要招天雷,也得能招得來才行――當天雷是你家養的狗了?興之所至,叫過來就能踢兩腳?

“天雷一出,管它是木魃還是山魈!”冷無涯似是打定了主意,“天遺,今夜就不進杜家屯了,事不宜遲,上山!待除了木魃,再作打算。”

天遺不知厲害,自是高聲叫好,他本為屯中獵戶,山勢再險,於他卻輕易,也知道冷無涯與和尚很有些本領,跟他之前強綁來的道士、和尚大大不同,更是不會在乎。

“這山……可有些高了……”和尚自知阻攔不住,望著山勢,苦著臉喃喃道。

“此山其實不高,隻是一入夜,倒顯得高了。”冷無涯一拉和尚的袖子,一語雙關。

當下,三人打起精神,先向著杜家屯南側的小山上走去。

夜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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