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被盯上了,似乎不可能活著回去了。
手指間滴漏的冰寒,讓我基本確定了現在的位置,漆黑一片之中,我仿佛看到安息之地參天的鬆針大樹,而此時落在我臉上那道似有若無的溫暖,是被密密麻麻的枝丫切割過的陽光,那樣的彌足珍貴。
傳聞大陸上所有種族的靈魂都會穿過安息之地進入遺忘之海,他們在沉睡中等待再次輪回,因為懼怕那樣漫長的禁錮,靈魂仍舊眷戀著這片大陸的繁華,所以安息之地充斥著他們最後的掙紮與哀號。
這裏的水冰寒驚心,這裏的太陽則像一隻被灰燼包圍的火球——我雖然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覺到。
如果天黑之前不能進入不朽庭院,我的靈魂也將歸於此地。
我掬起兩捧水潑到臉上,再次試著睜開眼睛,深沉的漆黑漸漸退色成為混沌灰白,我回過頭努力地想看清一些東西,可是一切都象被籠罩在迷霧之中。
忽然間迷霧被一股腥風攪散,我駭然地睜大眼睛,怎麼也沒想到,重見光明後,我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野獸的血盆大口。
一道白色的閃電穿過,那隻野獸摔到了地上,但是很快就站起來,齜著鋒利的牙齒,與我對峙,它通體雪白,被陽光照到的地方閃耀著鑽石般的光澤,這是一隻血統純正的雪獅。這是一種極其崇尚自由的強大野獸,當它對背著你的時候,那純白的白色幾近夢幻,可是當它轉過頭來,張開那血盆大口時,那就是死亡在咆哮。
它們有著最靈敏的嗅覺,卻隻為自己狩獵。
我想,我成了它的獵物。
可是不知道發生什麼,那金色的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扭頭跑開了。
雪獅比常人敏銳十倍,一定是感受到周圍危險的氣氛。
我緊張地朝四周望了望,看到密林深處走出一個身影時,立即拔腿逃跑,可是稀疏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我看到了銀弓鋥亮的光芒,不由停住腳步,絕處逢生般招手叫道:“冰渣子。”
此次此刻,進入我視線的人,穿著一件黑色布甲,滿頭銀發,右肩披著一塊皮革,右手持著一柄銀色彎弓。
他瞪了我一眼:“奧菲,別讓說第三次,叫我的名字。”
“知道了,冰渣子。”我笑嘻嘻地枕著腦袋,朝著一個方向晃蕩過去。
冰渣子的真名叫魯修,是唯一一個接受過諾伊國王授勳的獵手,但是他隻為錢工作,連諾伊國王也休想免費差遣他,他度過的每一秒鍾都要用報酬衡量,所以我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他為什麼要趟這趟混水,加入這支參差不齊的烏合大軍。就好像我沒搞清楚,他為什麼三番四次地救我。我情願相信,他隻是想在給我一刀之前,先讓我嚐嚐甜頭,麻痹我的警覺。
我不會相信他的,但我必須和他周旋,爭取在天黑之前回歸我們的隊伍。
“冰渣子,我也覺得我是其中一把鑰匙嗎?”進入不朽庭院之後,聚集十二把永生之匙便能解開諸神封印,釋放出上古神力,從而解救大陸浩劫,這十二把鑰匙分別是十二個人,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誰,也毫無特征,但是可以確定這十二個救世的英雄就在隊伍之中,所以我們的烏合大軍才會遭到追殺。
“我不會白白救人。”魯修如此說道。
“是吧,是吧,你也把我當英雄,我以後一定罩著你。”我大言不慚地拍著胸脯。“等進入不朽庭院,我會給你很多金幣,再封你做大將軍,好不好?”他隻為錢工作,也隻有錢能打動他的心。我心存僥幸,不想突然被他從身後勒住脖子。“不想就算了,不能動粗啊……”我被他托著,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太野蠻了。”我好不容易掙開他的手,“你瘋了,我們的隊伍在那邊。”我跺腳叫道,指著原先的方向。
“還不能回去。”他從背後的箭囊裏抽出一支箭,打在銀弓上,似乎已經做好了發箭的準備,“你忘了我們這次出來的目的?”
“任務都已經完成,”我頓了一下,假裝猶豫地問,“你還想做什麼?”
“不對!”他的手伸向背後,碰到一支箭,“我的任務還沒完成。”
我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跋涉過幾萬裏的路,終於知道了不朽庭院的入口。敵人卻在此時追蹤而至,索羅正在竭力打開庭院之門,而我們兩個人的任務就是引開敵人拖延時間。
“你清醒一點吧,冰渣子,你以為等到入口之門打開,他們會等我們嗎?”我仍舊堅持原來的方向。
一支閃電劃過,插進了我麵前的樹上,我憤怒地轉身,可是看到他再次搭弦,立即抱頭蹲下。“聽你的,聽你的,別放……”
“嘩……”一陣風從我頭上掠過,好像射到什麼東西,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我從手臂間抬起頭,看到從樹上掉下來一隻圓圓的羽殼,殼上紮著一支箭,那原本密不透風的殼,很快就被分解成羽毛,刹那間被風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