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就要到了,可以預見,滿城的楓葉會將這個城市的天空映染得豔麗動人。
當祁永走進這間名為“Maple”的小酒吧時,音樂開始轉低,懷舊的古老留聲機不緊不慢的轉動著,一首抒緩的曲子就這麼不經意似地在空氣中悠悠蕩漾開來。
他微微一笑。這是首英文歌,歌名是《You
are the
sunshine
of my
life》.
林建搶先一步,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厚厚的柔紗窗簾垂墜下來,遮蔽了窗內和窗外人的視線,午後的陽光卻依舊漫不經心地漏進來,在花格子桌布上投下一層懶洋洋的光暈。
“還不錯吧?”林建頗有些自得,“想喝點什麼?這裏的黑咖啡很不錯的,來一杯吧。”
“兩杯黑咖啡。”他這樣對立在桌邊的服務小姐說。
祁永極輕微地皺了一下眉,既然一開始就拿定了主意,又何必作個形式詢問他的意見?
“不,給我來一杯熱牛奶就行了。”
林建和服務小姐雙雙愣了一下。林建隨即大笑幾聲說:“一個大男人喝什麼牛奶啊?來來來,還是點咖啡好了。”
祁永開始明顯地不悅了:“我今天想喝牛奶。”語氣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建識趣地摸摸鼻子:“行行,不愧是美國回來的大畫家,有個性。”
其實祁永和林建並不相熟,隻是林建是一家畫廊的副總,而祁永是這座城市頗有名氣的職業畫家,兩人因工作的關係打過幾次交道。
想來林建對祁永古怪的脾氣也是頗為不滿,不過商人的職業天性讓他始終保持笑容滿麵。祁永敏感地捕捉到林建口中幾不可聞的一聲嘀咕:“怪人一個!”
他挑挑眉,並不以為意。
上咖啡的時候,服務小姐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中央的玫瑰花樽,樽內的清水流了一桌,浸濕了林建的褲腳,他當即站了起來,像一頭憤怒的獅子一般開口訓斥起來。服務小姐似乎也不示弱,空氣中彌漫開火藥味。
祁永認真地喝完他的牛奶,目光飄過眼前唇槍舌劍的兩個人,諷刺地扯出一抹笑。他掏出十五塊錢放在桌上,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便轉身離去,留下一臉愕然的林建。
桌上,那張五元鈔票在冷氣的吹拂下輕輕顫抖著,上麵,藍色的筆跡以簡潔的線條勾勒出一張大大的笑臉。
陳小煦穿著她那一百零一件寬寬大大的灰色外套,在熙熙攘攘,紅男綠女的大街上平凡無奈得像一聲歎息。她惱怒地甩甩本來就已經很短的黑發,有一股想仰天長嘯的衝動。
然而她沒有,她最終隻是低聲地,但狠狠地一字一頓地說:“這個世界真殘酷!”
真殘酷。殘酷到她想罵一句粗話都罵不出來。
跟生活在這個城市底層的所有人一樣,對她而言,世界是真的很殘酷。而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個大學生,一個本市最好的大學裏經濟管理專業的靠助學金過活的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