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反芻的結論(1 / 2)

民情風尚與飲食習俗可以統稱為民俗文化,它是人們在長期的生活中積累形成的一種非製度化的經驗,是一定人群約定俗成的地域文化體現。它是自然環境和客觀存在的製約與生活方式和觀念追求的相統一,是曆史的傳承沿襲與現實的生動演繹的相統一,既有凝聚力又有指向性。正如鍾敬文所說:“民俗把人們物質的、觀念的方方麵麵的欲望和行為統一到一個整體有序的生活結構中,而民俗的大眾性特征又使這種結構連接成一種群體性的社會意識和結構。”(見《山西民俗》,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民俗文化對於人們協調思維方式和思想觀念,推動建立健康的、科學的、文明的社會生活有著巨大的影響作用。

許多人都喜歡或試圖用最簡練的語言概括一個地區的民情風尚與飲食習俗。中國40萬平方公裏的黃土高原,按行政區劃分為五個部分,可簡稱“隴中東,寧東南,陝北、豫西、山西全”(烏丙安《晉風讚》,見《山西民俗》,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山西一省就占了38%的麵積。表裏山河、形勢完固,黃河、長城臂彎中的山西自然是人們重視的一方天地,它的民情風尚該如何概括呢?

“十五國風晉最儉”,這是來自對《詩經》的曆史解讀。《詩經》裏蘊藏著中國奴隸社會時期十分豐富的文化信息,在“十五國風”中,反映晉地的詩歌就占有其二,即“唐風”、“魏風”。“風者,民俗歌謠之詩也”,“風則閭巷風土,男女情思之詞”(朱熹《詩集傳》、《楚辭集注》),“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唐風”、“魏風”可以成為人們認識西周到春秋時晉文化風采、尋找晉文化之根的一扇窗口。朱熹《詩集傳》雲:唐“其地土瘠民貧,勤儉質樸,憂深思遠,有堯之遺風焉;其詩不謂之晉而謂之唐,蓋仍其始封之舊號耳”,魏“其地狹隘,而民貧俗儉,蓋有聖賢之遺風焉”。看來唐、魏兩國都有一個“儉”字。但是,司馬遷是把“儉”字廣泛使用著的,他稱“周人既纖”,“魯人俗儉嗇”,鄒魯之地“地小人眾,儉嗇,畏罪遠邪”,梁宋之地“能惡衣食,致其蓄藏”,後稱“夫千乘之王,萬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猶患貧,而況匹夫編戶之民乎”,“儉”顯然不獨屬於晉人,因為勤儉創業是中華文明開化的聖賢之遺風,乃“治生之正道也”。

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對晉地風情有一段較全麵的概述:

昔唐人都河東,殷人都河內,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建國各數百千歲。土地小狹,民人眾,都國諸侯所聚會,故其俗纖儉習事。楊、平陽陳西賈秦、翟,北賈種、代。種、代,石北也,地邊胡,數被寇。人民矜懻忮,好氣,任俠為奸,不事農商。

其中所涉之地涵蓋了今天從南到北的山西全域,所述不獨有河東唐人,而且有邊胡之人,風俗兼有纖儉、善賈、好氣、任俠種種。若依此,便得出纖儉而好氣、善賈而不事農商、勤勞善良而任俠為奸等種種矛盾的結果。從古至今,試圖一言以蔽之,概括地方民俗的努力都是費力卻未必應驗的事情。

“我們自己創造著我們的曆史,但是第一,我們是在十分確定的前提和條件下進行創造的。其中經濟的前提和條件歸根到底是決定性的。但是政治等等的前提和條件,甚至那些存在於人們頭腦中的傳統,也起著一定的作用,雖然不是決定性的作用。”(恩格斯《致約·布洛赫》,《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477頁)因此,要想對山西民俗進行較深入的了解,就必須曆史地、全麵地、具體地、發展地認識山西和生息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

作為中華民族文化的發祥地之一,從堯舜禹立國建都、後稷教民稼穡、嫘祖養蠶繅絲起,數千年黃河文化的積澱,使山西這塊土地形成了異常深厚、豐富和有著鮮明特色的民俗文化層。首先,在曆史傳承上,晉國的分封是周王朝宗室族姓,曆代所奉持的是正統禮教,使民俗風情有著自上而下的華夏根祖性;其二,在文化地理上,山西處於北方遊牧文明、中原農耕文明兩大文化區的彙合地域,從晉國初立,即施行“啟以夏政,疆以戎索”的治國方針,對戎狄民族及其文化采取了寬厚包容的政策,具有民族融合性;其三,在思想文化上,三晉文化儒釋道三教兼備,具有兼容並包性;其四,在生活方式上,各種文明的交彙、各族文化的包容、各種區域的差異,使得山西民風具有因地製宜、順時應變的主觀實用性;其五,在自然環境上,黃河中遊一段自北向南折東而流,汾河從中灌溉,大河上下文化交彙,成為民族文化的主流地段,而由太行、呂梁、五台、恒山、太嶽、中條等名山阻隔形成的大同、忻州、太原、上黨、臨汾、運城六大盆地,各有天地,使得山西民俗既有同一性,更有特殊性,有著鮮明的地域差異性。曆史學家蘇秉琦立足晉文化考古區係類型,認為晉文化“是獨一無二的,是北方、中原兩大文化區文化彙合點上相互撞擊發生裂變形成的一顆新星。”(《華人·龍的傳人·中國人》,遼寧人民出版社,1994年)在這樣的曆史文化土壤上所生成的“晉風是中華民族民俗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黃河文化中有代表性的特定地區文化類型之一。無論是年節儀禮、婚喪嫁娶、衣食住行、買賣交易等民俗事象,還是深層的民俗心理,晉風都展現著別具一格的山西味道和性格”(烏丙安《晉風讚》,見《山西民俗》,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