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態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楚風的想象。此後的幾天時間裏,楚風每天都打電話給英子,想詢問雲兒的情況,但英子都沒有接,發短信也不回。上網找小張,小張也沒有上線。這讓他更加的焦急,卻又束手無策,終日寢食難安,如坐針氈。一星期過去了,還是沒有雲兒的任何音訊,距離春節隻剩下一個星期的時間了。一天大清早,楚風就跟隨省領導到一個偏遠的貧困山村走訪慰問困難群眾。出發時隻有兩輛中巴車,楚風坐在隨行的記者團專車上。昨夜又是嚴重的失眠,車子出發不久,他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中午,全體人員在縣裏簡單地吃了午飯,就繼續趕路。此時,加上市、縣領導和市縣級媒體,已浩浩蕩蕩有五六輛中巴車。車隊開著警示燈,急速在鄉村公路上行駛,引得不少路人和在田間地頭幹活的群眾駐足觀看。一些主要的路口,還安排了警察執勤站崗,所到之處,其他車輛一律靠邊等候。到達目的地時,已是下午四點多。剛要下車,楚風的手機忽然響了,楚風掏出手機一看,是英子打來的。“喂!”楚風一邊伸手把攝影包挎在肩上,一邊接通了電話。“你在哪裏?”英子的聲音嘶啞而沉痛。“跟著領導下鄉呢。”英子的聲音讓楚風頓時緊張了起來,他有一種強烈的不祥之感:出大事了!“哦,那你先忙,等你得空再說。”英子的聲音帶著濕漉漉鼻音,不知是在啜泣還是感冒了。楚風掛了電話,按成了靜音模式,隨後緊跟上隊伍,從包裏拿出相機,穿過人群,小跑到省領導前麵,不斷地選擇角度和場景拍照。從村裏出來,坐上車後,楚風連忙掏出手機。由於車上人多,楚風不便打電話,就發短信問英子:“我現在在車上,不方便說話。她還好嗎?”“她死了。”過了一會,英子回信過來。“啊。”楚風的腦子裏轟然一聲巨響,頓感天旋地轉。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楚風的雙手和身體激烈地顫抖起來。一陣穿心的痛,就像一支冷箭,從很遠的地方急促地射來,直穿他的心髒。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正在慢慢地停止,一種強烈的窒息感迫使他忍不住張開嘴大口地呼吸。“究竟是怎麼回事?”楚風顫顫抖抖地又發了一條短信。雖然才短短的幾個字,他卻如同在搬運千斤重物,不斷地輸錯,不斷地返回。“你還有臉問?出了那種事,才幾天時間,就搞得滿城風雨。她的親戚朋友,左鄰右舍,人人都在罵她不要臉,趁老公不在就偷野男人。她沒臉活下去了。”英子的話如同萬箭穿心,讓楚風羞愧難當,又痛不欲生。還要到另外的幾個村寨慰問。車子繼續在山路上蜿蜒爬行,手機漸漸失去了信號。楚風坐在車上,緊緊地握著手機,側臉看著窗外,視線漸漸變得模糊,淚水,打濕了他的雙眼。慰問出來後,回到縣裏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根據行程安排,今晚要在縣裏住一夜,明天還要到其他縣去。剛進賓館,楚風把包仍在床上,就連忙撥打英子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之後,英子接通了。楚風又詳細詢問具體情況。聽著楚風在電話裏低沉而哀傷的聲音,英子緩和了一些態度,說:“我剛從她家回來,幫助處理她的後事。我回來換件衣服,一會還要過去。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追究到底是不是你幹的了。但看你這麼焦急,這麼上心,我也感覺出你對她的真心。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或許這就是命吧。”隨後,英子詳細地講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自英子打電話責罵楚風之後的第二天晚上,雲兒又來過英子家一次。才一天沒見,雲兒已如同變了一個人。消瘦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目光也失去了光澤,變得有些木訥和癡呆。看到雲兒這個樣子,英子十分難過,竭盡全力地安慰她。聽著英子的安慰,雲兒慘淡地笑了笑,隻說了一句“我會給他一個交代”就走了。自從雲兒離開英子家之後,英子就再也聯係不上她。不但是英子,就連她雲兒的家人也再也找不到她了。英子和雲兒的親戚朋友找遍了縣城的每一個角落,都不見雲兒的影子。情急之下,她的家人隻好報了警。警方也派出了警力幫助尋找,但找了幾天還是不見她的蹤影。直到前天,一位放牛的老人報警說在一個山坡的湖邊,發現了一具女屍。經過警察和雲兒家人的辨認,這具女屍就是雲兒。雲兒是割腕自殺的,枯黃的草地上,雲兒的血跡如同嚴冬的殘陽,鮮紅而慘烈,絢麗而動魄。雲兒的父母哭得死去活來,但她老公的家人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對此不聞不問。雲兒的父母忍著悲傷,把雲兒運回了老家安葬。楚風靜靜地聽著英子的講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可憐的雲兒,你為什麼要這樣?不是說好了讓我陪你走完人生這最後的一段旅程嗎?為什麼你要舍我而去?此後的漫漫人生路,幾多風雨,幾多艱辛,我該如何孤獨地行走?英子講完後,楚風淡淡地問:“她什麼時候下葬?我來送送她。”“別,你還是不要來了。滿城的流言蜚語,她家人躲都躲不掉呢,你來了誰也不認識你,不是正好佐證了那些傳言嗎?你就讓她保留幾分尊嚴吧。你若真有心,等這件事過去之後,你來找我,我帶你去。”聽了楚風的話,英子連忙製止。唉。也罷。楚風深深地歎了口氣,心已如墳。雲兒的音容笑貌,化成飛舞的彩蝶,繞墳飛舞。這夜,楚風沐浴更衣,端正床上,雙手合十,默念佛號直至半夜三更,才淒然入睡。假日到了,楚風回了老家,滿心淒涼地過完了春節。大年初三的早上,楚風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英子,央求英子帶他去看看雲兒。經不住楚風的纏磨,英子答應了。雲兒的墳孤零零地坐落在一個小山村的山坳裏,這是雲兒的老家。沒有墓碑,隻有幾隻已經開始褪色的花圈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新鮮的墳土掩飾不住滿眼的淒涼。楚風來到墳前,屈身跪下,將隨身帶來的一束菊花輕輕地放置在墳頭,又從脖頸上解下玉佩,放在墳上,捧了一把黃土,靜靜地掩埋了。眼裏,已是欲哭無淚,隻有心底的痛,連綿不絕。而英子,卻早已泣不成聲。倒是楚風掙紮著站起身來,勸慰了幾句,拉著她一瘸一拐地慢慢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