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已如深秋的黃葉,片片凋落。我仍佇立在野風裏,手捧童話書,等待愛情的降臨。”——謹以此書,獻給那些相信愛情還活著的人。
南方邊陲的K城,在世界經濟浪潮中迅速富態起來,整個城市顯得異常繁華而臃腫。熙熙攘攘的人潮和車流,令人窒息。K城是一個中庸而曖昧的城市,中庸得讓人經常忘記了四季的轉變。在冬日的愛撫下,即使是寒冬臘月的大部分白晝時光,整個城市都是明媚而燥熱的。時尚的美眉們,依舊穿著火辣辣的短裙短褲,在午後的街頭徜徉穿梭,猶如街邊肆意綻放的鮮花,迎風招展,懾人心魄。這天是聖誕節。冬日暖陽的午後,楚風雙手杵著下巴,悠然地伏在窗前,俯瞰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和人群,任憑思緒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客廳裏的電腦隨機播放著經典華語老歌。“三毛”蹲在楚風旁邊的窗台上向下四處東張西望。溫暖的陽光如一隻溫暖的大手撫摸在楚風和三毛身上,如同泡在溫泉裏一樣舒適。在陽光的照射下,三毛頭上那塊“Y”字型傷疤顯得異常突出。楚風憐愛地伸手撫摸著它的頭。三毛輕快地搖著尾巴,不時回頭伸出舌頭輕柔地舔著楚風的手。三毛是五年前楚風回老家過年後帶回來的流浪狗。五年前,楚風回老家過年,剛到家,就看到一隻瘦弱不堪、滿頭沾滿血汙、背上的毛幾乎全部掉光的小狗在二哥家門口戰戰兢兢地徘徊。此時,二哥家正宰過年豬。看著端著碗盆或提著肉走過的人,它的眼神就像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牽引著一樣,緊緊跟隨著走過的人不斷地移動,尾巴使勁地向走近的人搖擺。看得出,它一定是餓極了,它在用自己的語言向人們祈求食物。而忙碌著的人不時大聲地嗬斥著,若是擋了道,就隨腿一腳,將它踢飛。它的慘叫和哀嚎聲隨著被踢飛的那一刻開始,一直到落地很久,才漸漸停息。然後,似乎又忘記了痛,怯生生地一瘸一拐地摸了過去,可憐巴巴地看著忙忙碌碌的人。若有豬血滴到地上,就忙不迭地一邊低下頭去****,一邊小心翼翼地提防著過往的人。楚風看到它這個樣子,覺得十分可憐,就向它吹了一聲口哨。小狗看看楚風,猶豫了一會,就怯生生地走到楚風麵前。楚風伸出手去,摸了摸小狗的頭,小狗怯怯地躲閃著,見楚風沒有惡意,就伸出舌頭,****著楚風的手。楚風回到屋裏,卻找不到食物,隻好抓了一把瓜子,返回來蹲在地上剝了喂它。小狗的眼裏放著亮光,緊緊盯著楚風的手。當楚風把剝出來的瓜子扔在它麵前時,小狗歡快地搖著尾巴,如同魚兒進食一樣,不加咀嚼,張嘴就囫圇吞下。喂了一陣,楚風起身去上廁所,小狗就跑在楚風前麵,不時回頭看看楚風,像是帶路的樣子。到了廁所,小狗就蹲在門口,等楚風出來後,又跑在前麵帶路。楚風忽然間喜歡上了這隻小狗,就刻意給了它一些關照。吃晚飯時,小狗跟著楚風進了屋,安安靜靜地蹲在楚風麵前的桌底下。趁大家不注意時,楚風就夾了幾塊排骨,裝作吃過的樣子,悄悄扔在桌子底下。頓時,桌子底下響起了小狗貪婪地啃噬聲。夜裏,北風呼嘯,鄉村異常寒冷。風吹過屋外的電線和草垛,發出怪異的嗚咽聲。來幫忙殺過年豬的親戚們晚飯後就散去了。吃飽後的小狗就舒舒服服地躺在地爐邊上取暖。父親過去倒水看見後,就把它趕了出去,關上門,不準它再進來。楚風也不好說什麼,隻聽見小狗在屋外不斷的撓門,嘴裏發出低微的哀求和嗚咽聲,讓楚風聽得心裏十分不忍。因為很少回家,楚風在老家生活時睡的床早已布滿了厚厚的灰塵,楚風也懶得去收拾,夜深了,就在沙發上將就著睡。父親上樓入睡後,楚風就打開門把小狗放了進來,躺下繼續睡覺。小狗十分感激地站在沙發前使勁地朝楚風搖著尾巴。楚風從被窩裏伸手摸摸它的頭,低聲說:“去火爐邊上睡!”小狗舔舔楚風的手,就去地爐邊上睡了。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吃過中飯,全家人有的準備去買年貨,有的忙著刷洗炊具,有的背著籃子去菜園裏摘菜。楚風和侄女侄子在家,大大小小四五個小孩圍著楚風嬉鬧,小狗也圍著楚風活蹦亂跳。五歲的小侄女說:“叔叔,給小狗取個名吧!”楚風想了想說:“它那麼可憐,和流浪狗差不多,就叫三毛吧!”小侄女聽了開心地說:“嘻嘻嘻,好啊,好啊。就叫三毛!”到了下午,天氣暖和了一些。要過年了,一切都應該是嶄新的樣子。楚風熱了一盆水,抬到屋外的太陽底下,抓了把洗衣粉,和幾個小孩幫三毛洗澡。洗澡時,三毛驚恐地掙紮著,幾次跳出盆去。幾個小孩幫著楚風把三毛按住,才簡單地清洗了一下。豬血洗去,三毛頭上就顯露出一個尚未痊愈的“Y”字型傷疤。小侄女滿臉同情地說:“這肯定是被人用柴塊打傷後留下的!”洗完後,楚風找了塊擦腳的毛巾,幫三毛擦拭身上的水。雖然是豔陽高照,但北方依舊“嗖嗖”地吹著,沾著水的手,被凍得冰冷冰冷的。三毛的身體激烈地顫抖著,嘴裏發出**聲。楚風剛一放開,它就使勁地抖著身上的水,激烈得把它自己都摔到在地上,隨後又慌亂的爬起來,朝屋後的地裏跑去。吃晚飯時,沒有看見三毛的影子。楚風心裏不禁有點內疚,暗想會不會因為洗澡後,它身上的水沒有擦幹被凍死了?好在第二天中午吃飯時,三毛又搖頭擺尾地出現了。楚風懸掛著的心才落了地,連忙夾了些肉給它吃。春節過後,楚風就要回省城了。省城離老家有200多公裏,要轉三次車。臨走時,楚風暗自揣想,如果沒有自己的庇護和照顧,也許下次回來時,三毛已經死了。於是吃午飯時,楚風就指著三毛問家人:“這是誰家的狗,怎麼養得這麼可憐?”二哥說:“是村裏一家人的,聽說用五塊錢從街上買來的。那家人養了幾個月後看著不會長,就送給我家了。我家又養了幾個月,也不會長。農村看門要大狗,這種狗養著不起作用。不要了!”楚風說:“那我就把它帶走吧。你們也真是的,要養就好好地養,不養就不要養。好歹也是條命,看你們這樣踢來踢去的,簡直是在害命。”二哥說:“養了又不會長,要了幹嘛?隻浪費得糧食。你要麼就帶走嘛。”於是,臨走時,楚風就找了一個裝啤酒的紙箱子,把側邊挖了一個洞,擺了幾塊排骨進去後,就把三毛裝進了紙箱裏,帶到了省城。到家後,楚風打開紙箱,把三毛放了出來。三毛新奇地滿屋子走來走去,四處不停地嗅。在楚風的悉心照顧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三毛就長得胖胖乎乎的,比原來長高了一些,光禿的脊背也長滿了金黃的毛。烏溜溜的眼睛神采奕奕,十分惹人喜愛。楚風原本是想把它帶到城裏,就放了,讓它自謀生路,不是有人說“做狗都要到城裏去,城裏骨頭多”嗎?三年前搬新家時,楚風也曾想把它拋棄。因為三毛總是掉毛,弄得他的衣服上時常不小心就沾著狗毛。尤其是毛衣之類的衣物,沾上狗毛後,根本無法再穿。於是在第一次搬東西時,就把它放在屋外,自己坐車搬運車走了。楚風希望它能自謀生路。沒想到當楚風再次回去搬運剩餘物品時,卻遠遠地就看見三毛仍舊可憐兮兮地蹲在門口,翹首期盼著楚風的歸來。當它遠遠地看見楚風到來後,就激動得使勁地搖著尾巴,飛奔而來。這讓楚風十分內疚。他想,要是自己真的不回來了,三毛也許會癡癡地一直守候在門口,寸步不離,直到精疲力竭而死。麵對人世間眾多的功利和背叛,這份忠誠,讓楚風十分感動。楚風漸漸理解了為什麼有的狗丟失了,狗的主人會感到十分傷心,有的狗主人還會重金懸賞尋狗。這大概是養的時間久了,就會產生了一種難以割舍的依賴情愫。這種感情,有時甚至是在人與人之間找不到的。自此以後,楚風就決定一直養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