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陽光鎮。
陽光鎮裏陽光明媚,陽光鎮裏的陽光酒樓自然也是生意興隆。蕭屏兒此刻正坐在嚴無謹當初坐過的位置上喝酒。
她穿著那次和嚴無謹一起在恒祥號買的那套女裝,顯得格外漂亮,醇香甘冽的女兒紅讓她白皙的臉染上了淡淡紅暈,再加上眼角眉梢上若隱若現的那一抹愁緒,更讓她多了幾分神秘之美。
酒樓裏很多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可是沒有人敢上去和她搭訕。
因為她的手邊,放著一把劍。
修盧劍。
她現在沒有心情注意別的事情,因為她的心裏,想念著一個人,一個生死未卜,突然在江湖上蒸發了的人。
嚴無謹。
嚴無謹嚴無謹嚴無謹嚴無謹嚴無謹嚴無謹嚴無謹嚴無謹嚴無謹……
這三個月蕭屏兒每天都要默念這個名字,可是不管她默念這個名字多少遍,他也不會再在她麵前出現。
三個月前,她離開了他,突然就覺得無處可去了。在沒有遇到他之前,她一直都是一個人的,獨自流浪,獨自找人比劍,獨自看日出日落,她一直都是能夠自得其樂的。可是離開了他之後,她的心突然就空了,像水中的葉子沒了著落,所以,她選擇了回家。
她在家裏不停的練劍,也許她人很笨,但是她知道自己學劍很快。上次隻看了一回血刀殺人,她便學得幾分相似,何況這一次,嚴無謹以命相送,她又怎能不把劍招刻在心裏?
三個月的時間,她手裏的修盧已經從大開大闔血腥霸氣變得如回風拂柳般輕盈俊逸了。可是,她卻學不來那種劍氣——那種不帶絲毫殺意,卻壓迫得人窒息的劍氣。
她知道那是無法學來的,因為那是意種氣勢,意種經曆過無數次生死,被汗水與血水不斷洗練出來的劍的精魂。
爹從來都不問,每天都是笑眯眯的在練武場的邊上看她練劍,眼中盡是讚賞與欣慰,待她練的累了,便拉她去酒樓吃飯。酒樓裏一定有一位他的老友在等著他們,老友的身邊一定帶著他年少英俊的兒子。
她知道,父親在為她的婚事著急。
爹在江湖聲名甚微,甚至可以說是默默無聞,可是他結交的朋友裏卻友不少江湖豪傑,那個差點被她氣得半死的師父就是其中一個。所以這些老友的兒子們許多都是江湖才俊,友幾個甚至已經在江湖上有了不小的名氣,可是麵對爹的詢問,她卻隻是一味的搖頭:“他的手不好看”,“他的鼻子不好看”,“他的眼睛不好看”,“他笑起來的樣子不好看”,“他的個子太矮”……
她知道自己的挑剔很沒有意義,可是她卻無法不拿這些人和嚴無謹比較,她的每句潛台詞都是“他的眼睛不如嚴無謹好看”,“他的鼻子不如嚴無謹好看”,“他的手不如嚴無謹好看”,“他笑起來的樣子不如嚴無謹好看”,“他的個子沒有嚴無謹高”……自己真的丟臉,可是這些人,怎麼能和他相提並論?
嚴無謹,已經成為她生命裏永遠的滄海。
不變的滄海……
陽光樓裏的酒客越來越多,已經有人並桌吃飯,小二剛剛還將一個人領到她這裏,蕭屏兒頭也沒抬說了句好便繼續悶頭喝酒。
酒菜已經上桌,那人卻不怎麼吃,隻是拿著筷子,定定的看著她。
蕭屏兒覺得奇怪,抬頭向那人看去。
修長的手,有點蒼白,有點纖細,可是看起來卻很好看,很有力量。
雪白的衣,衣服很白,很幹淨,在陽光的照射下,微微閃著淡淡的光暈,有些眩目。
蕭屏兒的心突然跳的飛快,她向那人的臉看去。
很好看的臉。
細細的眼睛,笑起來眯成兩個彎彎的月牙。
薄薄的嘴唇,嘴角上挑的時候會出現隱約的笑紋。
鼻子高而挺直,使整張臉看起來敏銳而孤高。
很好看的臉。可是,他不是嚴無謹。
失望將她的視線瞬間淹沒,抬手,又是一杯酒下肚。
“你喝酒的樣子真好看。”聲音清亮,如同一個少年。
大多數男人都不大喜歡女人喝太多酒,尤其是正經人家的女人。女人喝酒時會仰起頭,會露出雪白的脖子,會手臂張開,會大聲講話,大聲的笑。以至於女人已經不像一個女人。所以,如果一個男人誇讚一個女人喝酒的樣子好看,隻有兩種可能:一,這女人本來看起來就不正經;二,這個男人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