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找到她,愛上她,並且第一個對她說:我愛你。
她又沉沉的睡去了,我轉過臉,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心裏泛起一陣陣酸楚,苦澀,血腥味。我知道,北京,是她旅程的終點,但對我來說,卻是旅程的起點。我能看到,那將會是一段孤獨的,傷心的,漫長的旅程。兩年前的這個時候,我也是坐在這一次列車上,那時候在我身邊的,是我的爸爸媽媽,我們一起高興的前往那夢中才見過的大學校園。而她,我現在才知道,那時,她正一個人孤單的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去一個並不是她理想中的學校。我那時,竟未去安慰過她。我們就這麼分開了,在時間上,在心靈上,就這麼遠遠的分開了。
從前,她對我很好很好,現在也是很好很好。她也說,她曾經愛過我。可是我沒有珍惜,甚至一直在逃避。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子,也許是一份真摯的愛情太珍貴,不是誰都可以擁有的,又或者是上帝認為,她對我來說,是個太大的恩賜,不能就這麼輕易的給我,所以,我們在一次又一次的誤會中,一次又一次的錯過了。
她說,她第一次到北京後,給我寫過一封信,向我表明了心意。也許是造化弄人吧,這對我來說,該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封信,卻沒有收到。她曾打電話來問我,信收到了嗎?我說沒有。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如果一個人要拒絕另一個人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給大家台階下。她當時會有多傷心,我不能想象,但那以後,她對我的好依然沒有改變。
最可恨的是,我這人最愛拿親近人開玩笑,而且開得很過分,越是親近的人,開得越過分。上大學後的第一個冬天,她給我寄來了一條她親手編的圍巾。我知道,她以前並不會做這樣的手工活兒,那是她才學的,還是用我最喜歡的兩種顏色——黑色跟白色的毛線編的。我收到的時候覺得好高興好幸福,在寢室裏也戴了一天。可是,當她問起我那條圍巾時,我張口就說,如果我要上吊的話或許會考慮用它。我現在也想不同當時怎麼能把如此傷人的話當成是玩笑,甚至都沒有去想過這話對她造成的傷害會有多大。事實證明,那是我一生中犯的最大最嚴重的一個錯誤,嚴重到她決定放棄我。
那以後的她,對我還是很好,好到我根本沒有發現有什麼變化。她說,當她對我再沒有什麼奢望的時候,隻求我能把她當朋友就好。她一直以為我不喜歡她,甚至煩她,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向她表示過喜歡,還總是對她為我所做的一切妄加評論,所以她隻求能跟我做朋友。每次她過生日的時候,就會打電話來跟我要生日禮物,雖然那是我早就準備好的,但她卻以為是她自己要來的。即使是這樣,她也很高興能收到我的禮物,並且來包裝紙也好好的收起來。
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隻是在聚積勇氣,對她說愛她的勇氣,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懦弱,連向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表白的勇氣都沒有。和她分開已經兩年了,當思念她已經成為我的習慣時,我決定告訴她。
那是在一個晴天的下午,我告訴了她我心裏想的一切,告訴她這兩年來我的感受,告訴她其實我很愛很愛她。她說,我有男朋友了。
她告訴我,他跟她也許是生辰八字相克,天天吵架,但是畢竟還是她男朋友。或許他們會分手,但不會是現在。我離她太遠,除了承諾,給不了也給不起她什麼,可是承諾有什麼用,也許承諾不過因為沒把握。
那一夜,我失眠了。我想了很久,決定放棄,因為她已經有他了,我不要去當第三者。第二天,我又約她出來。那天,天上下起了雨。雖然天空依然很明亮,看不到雲,卻下起了雨。我告訴她,我退出,這樣大家都會好過一點。她遞給我一封信,說是她昨晚剛寫的。
看著信,我發現她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隻懂得癡癡的愛,傻傻的等的小女生了。她說,愛是需要資格的,愛情不是一切,人還得生活在現實中,而現實往往是無奈的,不是說愛誰就能真的跟誰在一起的。她見過太多經受不住距離考驗的愛情。那些話我都沒有聽進去,但我牢牢的記住了信中的一句話:我發現自己不愛他了,因為看到他隻感到煩。我相信,或者說,我願意相信這句話。若是他們能恩愛一輩子,我不會,也沒有機會插手,但他若不能給他幸福快樂,我就不能放手。
她說我好小,其實我比她大半歲,但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我表妹在提到愛情時,她媽媽告訴她,談戀愛也得考慮家境和工作的,她睜大了眼睛驚訝的說,愛情還得管這些?我當時覺得她單純的可笑。而現在,我知道,是她在笑我。
她要我陪她上北京,因為我也正好順路,我高興的答應了。雖然我知道這是送她回到他身邊,但我還是很高興的答應了,能在她身邊多待一分鍾,我就能多快樂一分鍾。三十四個小時的路程,我覺得好短暫。不知不覺又一個夜幕降臨了,明天一早就要到北京了。她笑我拿臥鋪當硬座,總是坐在她下鋪的床頭不回上鋪去睡覺。其實我好累,身心都疲憊不堪,但我就是舍不得去睡覺,就想這麼靜靜的守著她,看著她,多守一秒,多看一眼都好。她說她的睡像很難看,可我覺得好美。我好想去吻她的臉,去捏捏她那可愛的小鼻子,最終理智讓我選擇了後者。一不小心,把她給弄醒了,她揉著眼睛坐了起來,笑了笑,把頭靠在了我的肩上。忽然,我覺得,世界,就是這麼個小小的車廂,而車廂裏,隻有我們兩個人。火車的轟鳴聲消失了,隻能聽到她的呼吸跟我的心跳。我們就這麼靠在一起,沒有說一句話,就這麼靠在一起,不需要說一句話。我隻求這一刻能永恒。原來,人是這麼容易滿足的,卻又是那麼難以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