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要死了,可是我沒有死。
在身子落入寒潭的一瞬,仿佛所有的聲音、景象、氣味、感覺都靜止了,瞬間也能變成一個冗長的寂滅。我永遠記得那時候刹那的驚恐和絕望,也就順便記住了那個推我下去之人的臉孔。
從前我怪誇父神在我身上擺了一道,直到落入寒潭,我才對他改觀。
誇父把他的神力與我融合在一起,要我去救天下蒼生,那麼自然,等同條件得也給了我超出尋常的本事。比如現在,當我的身子被冰冷的潭水凍了個徹底,除了靈魂還附著肉身,其他的五感都封閉,陷入無限的黑暗之際。潛伏在體內的神力就被喚醒,從身體中迸發異樣的光芒,光芒將我包圍,我便如同一個新生的嬰兒。
所有的事情,像是泄了閘的洪水,紛紛湧入腦海。那丟掉的屬於桃笙的記憶,甚至於再上輩子,初初寂寞得生長在南海之巔的記憶,統統找到了它的主人。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重新走過三生三世,心中滋生出無盡的滄桑。
不知過了多久,漂浮在潭水中的身體,開始慢慢恢複知覺。
十指先動了動,沒有異常;雙腳跟著動了動,也沒有被寒潭水凍僵;於是整個身子都動起來,居然感覺還比平常的水流更舒適一些。這水裏有靈氣,我開封了的身體變得敏感,微弱的靈力也能清晰的察覺。
我想起春曉姐妹帶我參觀鳳凰山的時候曾經說過,這鳳凰崖下的寒潭,傳說是上古蚩尤的法器虎魄掉落而砸出的坑。我又想起,當年吾鳳和臨柏帶著我下落到崖底采集寒潭水時,我貪玩將手指伸進去玩過,那時候還被吾鳳狠狠批了一頓。忽然心中開始糾結,左手邊是大義,右手邊是小家,兩隻手一起拍打我的臉,都叫囂著要我負責。
慌亂間,猛揪了一把頭發,在水裏吐出長長一串水泡泡,然後劃動雙臂,開始往深潭底部賣力遊去。既然被推下來玩,不如玩得徹底一點,當初就想下來探探險,沒有實現,今日也算如願了。但是!別讓老身再遊上去,隻要我回歸大陸,其凰上仙,你完蛋了!咬牙切齒地想著,給自己劃水的手臂****了動力。
深潭有多深,我不知道。自從覺醒,我發現這寒潭的水於我而言如同空無,不用換氣也能劃得順溜。順著那靈力的來源找去,是無盡的黑暗。我雙手摸索著前方,深潭太深,陽光根本照射不進來。
身體靠著手和感覺繼續往下而去,終於在半天之後,摸到了寒潭的底部。是堅硬的石頭,許多石頭,沒有泥沙。我的雙手探尋在那些石頭中間,想要尋找到那靈力的所在。無意發現這寒潭之口雖然小,下麵卻寬廣十分,似乎還有另一個通向。
手上的動作飛快,丟開了上百塊石頭,終於摸到一塊手感不一樣的堅硬物體。它比那些石塊冰涼許多,上手凍得我差點又要丟開,適應了片刻又用兩隻手一起感覺了個大概,似乎是一把帶了刀鞘的短刀,刀身隻有三寸左右。靜氣體會刀身,確定寒潭的靈氣就是從這把刀子上散發出來,心情澎湃地想,傳說誠不欺我!要趕緊帶回去給美人相公看看,一定能讓他麵癱的臉上激起點波瀾。
將那疑似“虎魄”的小刀放進懷裏,胸口又是一陣哆嗦,還好再冷也不至於像方才將將落入寒潭時那樣凍成冰人。因為我的視線無法看清水裏的情況,隻得蒙頭往上遊,希望能快點到達水麵之上。大難不死,又抱著懷裏的寶貝,那複雜的心情,我很難用言語形容出來。活了一把歲數,卻好像還是個急著回家的孩子,想到美人相公此時可能正在焦急地四處尋找我,渾身充滿了回家的力量。
漸漸有光亮,我在水底,看到有一圈光暈,那麼明亮而充滿希望。隻有碗口大,應該還很遠。於是手腳並用使勁朝著那光線傳來的方向劃去。碗口徐徐變大,變大。直到我又能看得見自己的身體,水裏開始有活物遊動,連著陽光的溫度也染進了水裏變得溫暖。很肯定這水溫和環境,並不是原來的那處寒潭。
破水而出——!
隻見四周是個風景秀美的山澗,我不認得是什麼地方。沒有人煙,隻有鳥鳴和水聲。而我正身處一碗湖泊之中,跟前有一方瀑布,許十丈高。水從高處落下來,因為太陽照射的緣故,還生出一道淡淡的彩虹,好看得緊。
怎麼也想象不到,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竟與一處凍得死人的寒潭相連著。
我拖著濕答答的身子爬上岸,先尋了處平坦的空地坐下來,和著濕衣服開始打坐。身體的變化,在不運功的時候察覺不出幾分,但一運氣功,忽然發覺自己體內竟有源源不斷的法力,不多時便烘幹了身子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