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zero煙雨斜陽
淅瀝的雨絲,落在青磚黛瓦粉牆,落在墨菊藍鈴翠竹,落在緇衣皂裳素紗。也落在情人的身上,迷離了眼看不清彼此的麵,濕了的心沉重了此刻離別。
蒼天有淚,為誰涕泣?有一種情感天動地,有一種愛生死不離。有道此情可問天,此心可鑒月。隻是離別,如此遙遠,此去經年,音訊不便,愛又要如何傾訴思念?
“你這便要走了?”左手倚門的人,微微抬起頭,巴望著,眼神有些可憐。
“踟躕已久,盤桓在此半年了,方丈意見很大。這廝修佛六七十載,卻沒有菩薩心腸,彌勒肚量。為人最是惡毒齷濁,從見不得人好。”門口站著的青年,修長挺拔的身子,不覺顫抖了下,俊朗的眉線糾結起來,有另一種好看的弧度。
“那有什麼,我可以喊我師兄弟們一起,狠狠教訓這禿驢……”忽然意識到什麼,有些不好意思,這柔弱的人兒,吐了吐舌頭,繼續說:“反正人家人多勢眾,要砸了他的破廟,也不過盞茶功夫,好不好麼,好不好麼?”借著撒嬌的機會,已然把靠著門的身子,挪到了對方懷裏。兩顆心貼著,跳著、跳著,漸漸就成了一個節拍。
感受著彼此心跳同樣的節律,感覺懷裏人兒溫熱的身子,聽著嬌笑的聲音,聞著幽甜的發香,俊朗的青年忽然感悟與感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情我所欲也,佛法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又豈能舍伊人而就釋迦?隻是此去西天,山高路遠,山險水惡,行道遲遲,縱能全身而反,又不知要耗去幾度春秋。我這是為了信仰,早已立下誓言,皓首窮經可,狼藉道上可。可這人兒,我又怎麼舍得,又怎麼舍得你為我虛度年華,轉眼朱顏辭鏡,回眸青絲白頭,彈指雪肌縐縐。須知,人生短短幾個秋,韶華不為少年留……
唉……
無言輕歎,低聲輕問:“忘了我好麼?”
“什麼?”愛人懷裏的人兒滿心欣喜,哪裏還能注意到身畔的情郎,竟說出這樣負心薄悻、狠心薄情的話?
“……我們不合適的。”俊朗青年聲音愈發低了,這樣絕情的話,又如何教他能說得理直氣壯?
“什麼?”同樣的話,卻已是不同的語氣。這次聽清了,縱然那樣輕,卻如同雷鳴一樣,在耳畔響起。
“信仰不同,如何相愛?”一字一句,一刀一刀割在心頭。心在滴血,攥緊的掌心也在滴血。
“這……”握緊了秀氣白嫩的拳頭,在胸口揮了揮,好像這樣就能下定決心,“我可以皈依佛門啊。若是為了你,舍棄這滿頭青絲又如何?隻是,以後你看不到了……”聲音慢慢低沉,還是有些不舍。畢竟,最喜歡雲收雨霽時候,靠在他溫熱的胸口,拿他健美的臂膀作枕頭,看他把玩自己這散開的滿頭青絲。起床後為自己梳頭,對鏡貼花黃,當戶理紅妝,描摹眉線的感覺,還有他輕嗬在頸項的熱氣……
“你的師門……”想不到,這麼柔柔弱弱的人兒,竟然可以為自己,為自己……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我也願意,也願意為你隱姓埋名,被放逐天際……”急急忙忙解釋,好像若是慢了半拍,身邊的人兒就一個人遠走高飛了一樣……
他用修長的指,點住了焦急的人兒的唇,不聽解釋。他怕自己會心軟,會不舍,會留下……
“忘了我罷,我沒什麼好的。你還是……你還是找個好人家……的姑娘,還俗罷。”心更疼了,在那裏,血和淚一起洶湧,早就是驚濤駭浪。平和的語氣,不過是故作鎮定,偽裝出來的語氣。然而眉眼是騙不了人的,他轉過身,不想被發覺,自己其實並不堅強、堅決、堅定。“我看,山下那個村姑,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