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醫院一樓大堂的玻璃窗上,取藥兩個大字還沒有被刮掉,隻是草草的用白紙寫了一個大大的“水”字,蓋在了原來藥字的位置上,取藥窗口就變成了取水窗口。
醫院裏人並不多,大廳中看不見穿白大褂的醫生,隻有幾個穿迷彩服的士兵端著槍守在醫院的大門口。士兵們對進進出出的人並不過問盤查,隻是沉默的站在門邊。張繼淺把標記著137這個數字的號碼牌捏在手裏,坐在長椅上瞅著門口的士兵發愣。
有士兵站在這裏已經半年了,人們看見一臉冷峻的戰士和黑洞洞的槍口已經不像最初那般敬畏與好奇,況且這幾個士兵的臉也不算冷峻,和在“牆”上拚命相比,守著醫院是一個優差,幾名年輕戰士的臉上多少有一絲輕鬆,對於這幾個小夥子而言,現在的平靜是一種難得的享受。醫院已經不再是醫院,病房被改成了部隊後勤單位的家屬宿舍,樓下被改成了社區的管控資源配發中心,叫這裏醫院,是周圍老百姓改不過來的習慣。
牆,是人們對構築在濱城市北麵那一道長堤的稱呼。這道六十幾米高,十幾米寬的水泥堤壩,將濱城這個半島城市和外麵的世界隔絕開來。而外麵的世界,指的是整個世界。
不論是濱城市的市民、從各地調防過來的士兵、還是從遼省湧入的上千萬難民,都已經有接近一年的時間沒有收到外麵的消息。關於牆外麵的世界,最後一個消息是各地湧入濱城市的難民帶回來的,難民們說沈城沒了,那是遼省的省會。周圍的幾個小城有的還在,但是已經沒有部隊了,隻剩下一些不願意走的人。願意跟部隊轉移的人被保護著來到了濱城市,剩下的,再也沒有了消息。
倒數第二個消息,是在網絡和電力中斷前,一位高級官員發布的最後演說,國家和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時刻,這是對國民的考驗,乃至對全人類的考驗。
看著前麵的隊列還長,張繼淺從兜裏摸出一個小鐵盒,鐵盒裏裝的是漁夫之寶。放在手裏摩挲了一會兒,又把鐵盒子揣了回去。蟲子圍城大半年,連薄荷糖也成了稀缺貨,吃一塊少一塊了。領水的號碼還沒叫到100,靠在椅背上,他又開始回顧起往事。
噩夢開始於一年前,最先是非洲,一些國家開始出現發現巨型蟲子的報道。但是在各國政府的彈壓下,媒體並沒有提太多,隻有一些民眾拍的視頻在互聯網上傳播。兩個月後,南非這個非洲最發達的國家被蟲海淹沒,南非三大首都中的最後一個比勒陀利亞陷落,幾百萬人被蟲海吞噬,美國的衛星拍下了這一幕,相比南非這個非洲最發達的國家,非洲大陸上更多落後國家更不具備抵禦蟲群的能力,沒有維和部隊、沒有救援。
三個月後美軍為主的聯合部隊宣布拯救南美行動失敗,全球美軍全麵回防本土。韓國和日本街頭第一次出現了挽留美軍的民眾。同一時間華夏境內官方媒體第一次正麵報道蟲群,濱城市是第一個被報道發現蟲子的城市,東北軍區調動了大批部隊予以剿滅。
然而神州大地上,蟲群也開始了大規模爆發。又過了一個月,全國最重要的城市之一申市陷落。隨後濱城的互聯網失效,手機信號、電視信號消失,不久連電也斷掉了。
濱城市,成為了一座孤島。
大災麵前,人心變得像雞蛋殼一樣脆弱,搶劫、強奸、各類惡性案件開始大量發生,在軍隊的幹預下才得以平息。濱城市政府發布了最為嚴厲的政令,開啟宵禁,警方在一次鳴槍無效的情況下有權利擊斃任何妨礙公務的人。全城實行戰時經濟政策,所有的商店、糧店、藥店、加油站收歸軍政聯合指揮部管理,一切物資納入軍隊保護。
同時“以工代賑”方案開始實施,大量湧入濱城市的難民和家中糧食吃完的本地居民,被調上前線參與高牆的建設,官方保證夥食。對於沒有能力參加築牆勞動的人,在每個聚居點也有每天一次的食品派發。隻不過很快從最初的礦泉水、麵包等應急食品,變成一條三次的派粥,然後變成一天兩次,後來又慢慢變成兩天一次,而粥也已經越來越稀了。想要吃飽,就得參與政府的勞動計劃,去城北建設那段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