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蓋棺定論(1 / 3)

自周成王封姬苴為公侯,十一傳至姬山。那姬山,雖不是開國英君,卻也宵衣旰食,日夜操勞。無奈,國小民寡,再加上西有狄戎之患,常使公侯憂心重重。

一天,史官烯韋寫道:“地大動,馮山崩,泜水壅。”

這一日,公侯視朝,道:“過去,伊河、洛河幹枯而桀亡夏朝,黃河斷流而紂失商朝,涇河、黃河和洛河壅塞而平王東遷。現在泜水壅塞,這恐怕不是什麼祥兆。又馮山乃我邢國受封之地,怎會震塌?這可能是上天給我的啟示,我很是擔憂。應該怎麼辦呢?”

大夫諫上奏:“天降災象,昭公以修德。公應該潛心修德,勤政愛民。曾經宋國惑熒守心,宋景公不移相、不移民、不移歲,而惑熒退避三舍。不移相,勤政也;不移民,愛民也;不移歲,修德也。有此三善,則可避凶。”

“卿言甚合我意,我準備齋戒三日,祈禳於天。同時,免除今年徭役。”公侯道,“眾卿誰還有本可奏,無本退朝。”

“臣有本奏。”群臣中站出一人,原來是太史伯陽父,“前幾天有鳧徯現獐山;昨晚司星子韋觀天象,有客星衝鬥,臣恐有兵戈之災。”

“臣有本奏。”群臣中站出司馬史遒,“今日,軧國向我求援,稱白狄犯境,希望我國能夠援助。”

公侯道:“該不該援軧,卿等為我議之。”

左儒上對:“軧國一向依屬我國,年年輸幣,歲歲來朝,如我不救,是謂不義;成王封我先公於邢,本為拱衛國畿,抗狄搏戎,現在白狄犯華,如我不救,是謂不忠。不忠不義之事,不可為。”

狐突上對:“去年我國大旱,今年地震,皆歉收,國庫不廩。現在議兵,恐徒增百姓負擔。”

左儒辯道:“不然,我先王伐暴紂,雖百姓餓殍,但先王吊民伐罪,一戰而克,第二年,我朝大豐收;秦晉曾有‘泛舟之役’之美譽,後秦大旱,晉背恩不救,秦陳義伐晉,而大勝,第二年,秦風調雨順。援軧,是順天應命。”

公侯站起,道:“眾卿不要再議,我意已決,出兵援軧。誰願為帥?”

諫上對:“臣願往。”

公侯回宮,沐浴齋戒不提。祈禳前夜,公侯宿於齋宮。大概在二更天,正是人聲寂靜之時,忽見一女子,自西方冉冉而來,直徑進入齋宮。公侯大聲叱喝,怪她冒犯齋戒,疾呼左右,將其女拿下,但並無一人答應。公侯正詫異時,那女子緩緩進入太廟,將那七廟靈牌俱背東而列,忽化身為一靈牌,掉落公侯腳下。公侯大驚,大喝一聲,跳將起來。看到燈火依舊通明,才知是一夢魘。

經這一嚇,公侯睡意全無,穿戴整齊,端坐於胡床,巴巴地等到天亮。

九獻已過,公侯覺得心神恍惚,回齋宮更衣,遣一侍從秘密召來太史伯陽父,將昨晚所做之夢告訴他。伯陽父深思,答:“臣也無法準確判知,遇不能判定的事情,臣請先卜龜,再做判定。”

伯陽父卜完,獻籀詞:“日之既升,月之將沒。複哭又笑,檿箕不陽。”公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問伯陽父。陽父答道:“‘日之既升,月之將沒’,陰消陽長,表明災禍會過去,公不需要擔心;‘複哭又笑’,先悲後喜,公可意稍安;‘檿箕不陽’,檿箕,皆為凶器,不詳之兆,兵戈之災還不曾消除,公敬請慎之。”不過,陽父隱隱覺得還有一層意思,並沒有解出來。

公侯悶悶不樂地回宮,坐在胡床上不禁連聲歎歎。正歎氣時,邢薑施施而來,問公侯為何事如此煩惱。公侯遂將陽父的一番話告訴邢薑,邢薑安慰完公侯,說道:“妾近日晚上常聽到有一首新奇的音樂,昨晚仔細聆聽,現在彈奏給你,排除你的煩惱,怎麼樣?”

“好,我讓樂師也一並過來,將曲子記下來。這樣即使不在你身邊,看到曲子,就能想起你來。”公侯道,“宣樂師。”

隨著邢薑手指起落,琴聲似潺潺細雨沁人心田,讓人心中多了一絲惆悵;又像那悠悠的哀喚,久久回蕩在耳邊。

樂師師曠用心聆聽著,一會兒臉色大變,不顧臣禮,製止邢薑繼續彈奏。公侯不解,問道:“這是為何?”師曠道:“公不可再聽,這是一首‘亡國之音’。商朝末年,紂王無道,師延為紂王譜的就是這首‘靡靡之音’——《清商》。公今正應奮發圖強,豈不知亡國之音使人墮落。公應該多聽佳音美曲,遠離這些亡國之音。”

“師所言甚是。但我剛才聽這首曲子,心中多了一些悲傷。那琴聲,好像不是鑽進耳朵裏,而是直接鑽進心中,撥動著心中的那根弦。”公侯道,“也許,天下沒有比這更悲愴的音樂了。”

“有,論悲傷,《清商》不如《清徽》。”

“那就給我演奏一曲《清徽》”

“公侯德弱,聽不得!”

“我不管這些,現在隻想聽音樂。我強令你為我彈奏!”

師曠起身道:“臣堅辭。”

望著師曠漸漸遠去的身影,姬山不禁怒火中燒,拍著胡床罵道:“老匹夫忒無禮,無禮之甚。”邢薑趕忙好言相勸,才使公侯的怒氣消了很多。

第二天,公侯視朝完畢,正要小憩。忽聽一陣腳步聲從外急奔而來,公侯坐起,見一侍從站在簷下正與內侍竊竊私語。公侯喝道:“什麼事,如此慌張?”內侍連忙道:“今天宮內發生了一件怪事,他才如此惶恐,趕忙過來向公侯稟告。”公侯大驚:“有什麼怪事,速速道來?”那侍從趨進,躬身道:“今天,內庫中一盒子無故放出耀眼的光來,小的們不敢靠近。那光芒忽然從盒中躍出,直奔西南而去。待到光芒消失,再看那盒蓋已經打開,盒子裏麵的東西已經不翼而飛。”公侯大驚,問:“那盒子裏麵原來放的是什麼?”侍從答:“龍漦。先公在時,有龍降於宮廷,口流涎沫。先公驚恐,令太史占卜,櫝藏得吉,其他皆凶。先公命人取來金盤,盛龍漦於盤中,納入該盒,放入內庫。距今已有三百多年,都沒有任何異常情況發生。不知為何今日有此異兆?”公侯連連搖頭,將眼睛閉上,待了會說道:“帶我去內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