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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的腥風卷著碎冰擦過臉頰時，蘇明雪攥緊了狼王斷裂的獠牙。腐屍堆疊成的筏子卡在第九道閘口的岩縫間，頭頂幽綠的熒光苔蘚明明滅滅，映得水波裏浮沉的冰屍麵容愈發猙獰——那些凍在玄冰中的眉眼，竟與她梳妝時銅鏡裏的倒影相差無幾。
\"瘴氣在侵蝕神智......\"承影殘魂的聲音忽遠忽近，少年虛影蜷縮在染血的繈褓殘片上，\"阿姐，西北方有石碑震顫的回聲！\"
她翻身滾下屍筏，指腹觸到岩壁濕滑的刻痕。龍腦香混著腐臭撲麵而來，那是母親臨終前藥爐裏焚了三天三夜的味道。當斷輪回碑殘缺的\"紫霄\"二字從青苔下浮現時，三百具冰屍突然在暗河中睜眼，冰藍的瞳孔裏翻湧著血色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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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子時的梆子聲從地底傳來，紫霄城西市口的百年槐樹簌簌灑落枯葉。蘇明雪赤足踏上酒肆飛簷時，蛛網狀的裂痕正順著瓦當蔓延。茶樓老板的慘叫聲刺破霧氣，她眼睜睜看著那人被狼群撕成兩截，飛濺的卻不是熱血——濃稠的紫漿散發著煉器窟血池的腥氣。
\"巽位！地窖！\"承影殘魂撞破藥鋪軒窗，琉璃碎片劃過狼王額間的九瓣血蓮紋。
靴底碾碎青瓦的刹那，記憶如毒刺入骨：十四歲生辰那日，林清瑤笑盈盈捧來鎏金匣，匣中緋櫻花膏泛著承影掌心血的氣息。此刻獠牙刺穿的狼腹裏，正滲出同樣甜膩的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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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幽冥狼屍堆積成山時，地窖深處的嗚咽聲勾住了她腳踝。蛛網密布的胭脂鋪密室裏，七具承影模樣的幹屍跪伏成北鬥陣。最末具屍體暴起的瞬間，蘇明雪看清了他脊椎處愈新的傷疤——與自己三日前在煉器窟留下的鞭痕分毫不差！
\"江徊光......\"她將煞氣凝成刀刃，生生剖開冰棺底部殘存的合巹酒壇。琥珀色酒液裏泡著的合歡蠱蟲，正與林清瑤發間步搖叮咚相撞的脆響共鳴。
腕間銀鐲突然收緊，暗格彈出的碎糖紙還浸著陳年血跡。那是承影十歲替她試毒時藏下的飴糖，她記得少年蜷縮在茅廁角落嘔血的瘦弱脊背，記得自己攥著染血的糖紙哭到天明。而今這些記憶正被碾成齏粉，混著幹屍顱內的冰魄針融成血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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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打更人的銅鑼裂成兩半時，江徊光提著狼王首級踏月而來。玄甲縫隙湧出的冰藍血珠落地成蓮，每一瓣都映出往生幡的織紋。
\"剜心的滋味如何？\"他扯開戰袍，心口碗大的窟窿裏跳動著琉璃心。屍山血海裏浮起的虛空中，三百個江徊光正將心髒塞入不同世代的蘇昭月胸腔。
蘇明雪忽然想起八歲那個雪夜，她縮在兄長懷裏看江徊光練劍。青年腰間玉佩磕在劍柄的輕響，與此刻琉璃心撞擊肋骨的脆響漸漸重疊。十年師徒溫情皆是謊言，原來每次劍鋒相擊的清音都是命運齒輪轉動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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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天樞位的冰屍忽然開口，三百道聲線撕裂長空：\"你以為的仇人，不過是想將你推出死局的癡人！\"
承影殘魂在煞氣中凝聚實體，少年殘破的手掌按上她眉心：\"阿姐，蘇氏祖訓第八十一條——若遇幽冥狼王叩城，當斷輪回碑以祭蒼生。\"他望向嘶吼的狼群，眼底湧起滔天恨意：\"可父親剿滅狼族那日，取走的九百顆妖丹......全用來鑄了玉琉鏡！\"
斷輪回碑炸開的瞬間，蘇明雪在紛揚的靈石碎屑中看見真相：青雲騎屠殺的狼群裏，那隻護著幼崽的母狼額間，赫然烙著現任宗主江懷瑾的魂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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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
冥火吞噬城池的前一刻，往生幡上的金線寸寸斷裂。蘇明雪踏著傀儡線織成的天梯衝向雲巔，百姓頸間枷鎖粉碎的脆響此起彼伏。當青銅戟貫穿最後具冰屍時，她終於聽清了那聲跨越三百年的歎息。
紫霄城傾覆的轟鳴中，玉琉鏡拚湊完整的刹那映出的不是仇敵麵容——冰鑒般澄明的鏡麵上，三百世的蘇明雪與江徊光隔著輪回相望，一滴淚正從初代蘇昭月腐爛的眼眶墜向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