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衣擺拂過萬載寒冰時,玄鐵吊橋裂出蛛網般的紋路。蘇明雪跪坐在冒著幽藍磷火的玉台上,盯著男子袖口金線勾勒的星宿圖譜恍惚——那分明是三百年前姑射山禁地失傳的《天衍問陣圖》。
\"咽下去。\"
素白瓷盞裏黑紅粘稠的液體升騰紫霧,蘇明雪攥著碎玉的掌心又滲出血珠。從昆侖澗底蘇醒至今已百日,這隻繪製著青鸞逐日圖的藥碗每日辰時都會準時出現在冰台邊緣。
霜玉盞沿抵住下唇,暗紋廣袖忽然卷起溯回之風。來不及吞咽的毒液順著喉管滑落的瞬間,蘇明雪四肢突然生長出墨色咒紋。刻骨灼痛漫過軀體的刹那,腕間傳來銀鏈碰撞的清響——血玉環扣鎖住的靈縛鏈正將月華煉成蠶絲般的光縷,纏繞住她布滿焦痕的脊椎。
深不見底的幽潭盡頭浮起屍山幻象,七百具屍身腰間的虎頭銀符在濃霧裏泛著寒光。當林清瑤發間九雀銜珠釵刺透父親咽喉的畫麵穿透識海時,蘇明雪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
\"恨嗎?\"
斜倚在幽冥火蓮座上的男子舒展袍袖,冰綃腰封垂落的鏤空金鈴忽然炸響。水麵倒映出他麵具側邊的鮫人淚珠串,如同上古神魔俯瞰眾生的垂眸:\"你可知為何江懷瑾剖你金丹時不用隕仙刃?\"
八百年前隨太古秘境墜落的寒玉匣在虛空中顯現,夾雜著霜花的骨鞭破霧而出。當鞭尾擦過蘇明雪頸側時,那些被鎖在朱雀台的記憶突然被冰刃攪碎——江懷瑾的婚書字跡竟是噬魂符所化!
\"因為我用的是天陰玄女的血肉再造身軀?\"指甲嵌入冰層縫隙,蘇明雪突然望見深淵兩岸垂落的白骨吊橋,\"還是我蘇家祖脈連通幽冥的傳說?\"
鎏金瞳驟縮的刹那,深澗下蟄伏的怨靈陡然發出尖嘯。男子廣袖間逸散的黑霧凝成三首玄蛇,勒住蘇明雪脖頸的蛇尾顯出龍鱗紋路:\"三日前我教你的《太陰凝煞訣》,正好用這十萬怨魂試手。\"
湍急血河突然翻湧起百丈高的浪頭,數不清的骷髏手臂爬上玄冰台。當第一隻腐屍咬住蘇明雪腳踝時,盤桓在天際的七殺星恰被血月吞沒。城牆坍塌般的地動聲中,她胸前未愈的傷痕突然映出玉琉鏡殘片的紋路。
血肉被撕扯的痛楚激得紫府劇震,蘇明雪本能地掐出前日剛學的滅魂印。凝著玄冰煞氣的靈力穿透腐屍天靈蓋時,兩岸石壁突然顯出數百張扭曲鬼麵。那是生死門獨有的煉傀符,卻在怨氣淬煉中顯出異樣赤芒。
\"蠢貨!\"
青玉簫橫敲在她瀕臨碎裂的腕骨,男子龍鱗手套溢出月光般的清輝。迎麵撲來的骷髏突然炸成齏粉,他握著蘇明雪手腕在半空繪出星鬥玄圖:\"天璿位列東南時,煞氣當走手少陰心經!\"
混亂中,骸骨堆裏忽然刺出半截斷劍。當劍柄鑲嵌的玄武黑曜石掃過視線時,蘇明雪五髒六腑突然翻湧起血腥氣——那是三叔的本命劍!除夕夜裹著鬆香糖塞進她手心的將軍劍!
\"收心!\"厲喝穿透耳膜的瞬間,萬頃幽冥水突然結冰。寒霧凝成的蛟龍纏繞住蘇明雪腰肢,將她拋向鬼麵最濃密之處。觸到石壁咒文的刹那,數百道血色傀儡線突然從虛空垂下。
幻海天宗的青雲袍!
瀕臨崩塌的靈台突然閃過劍光殘影,蘇明雪鬼使神差地將左手食指咬得鮮血淋漓。當精血混著太陰煞氣繪成截脈符的瞬間,附著傀儡符的骷髏突然僵滯半空。本該直取心髒的骨爪,正輕顫著撫上她頸項間殘玉吊墜。
\"阿雪...\"厲鬼喉中竟發出小叔嘶啞的呼喚。
極寒靈力驟然席卷整片水域,幽冥火化作刀刃將傀儡劈成兩半。男子雪色外袍在罡風裏翻卷如垂天之雲,腰間禁步迸射出萬道金芒。白骨吊橋徹底斷裂的轟隆聲中,他踩著血色浪尖接住蘇明雪墜落的身軀。
丹砂描紅的指尖挑起她下頜,透過天蠶絲麵具都能感受到森然怒意:\"我教過你如何應對魘心咒?\"
\"弟子知錯。\"蘇明雪擦去唇畔黑血,望著掌心浸透骸骨粉的咒符怔忪。那些傀儡線裏流轉的靈力,竟與幻海天宗禁地的護山大陣同源!
\"叩叩\"
幽潭東側參天石柱後閃出青鱗侍衛,捧著不斷滲血的玉匣跪地:\"君上要的《八荒秘錄》殘卷。\"簷角掛著的風鐸碰撞出清音,\"生死門往神機閣送了三十六個活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