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以往突然閃現出記憶的時刻,記憶碎片從精神海的深處旋轉著飛出,介於虛幻與真實之間的碎片就如同泛著寒光的金屬片,那尖銳至極的邊緣與尖刺,攪過了原本被封印鎮壓下而幾乎靜止的精神海,帶來了如有實質般的劇烈疼痛感。
每一次————至少在薩安來到艾格斯世界之後的短短半年中,第一次蘇醒時,第二次奧爾本協會中,以及最後的雪原木屋中的三次記憶回流,都帶著頭疼欲裂的強烈痛覺,然而在強大精神的支撐下,他卻無法暈過去。
而這一次,卻是截然不同了,記憶的殘片緩緩從深不可見的底部浮現出來,當它們漂浮到一望無際的銀色精神海麵上後,便緩緩融化,最終與那片海融為一體了。
破碎的記憶不斷浮現,它們自動的連接在一起,如同一塊塊拚接在一起的拚圖,縱然中間有無數缺塊,但卻也足以連成一條完整的線了。
薩安仍舊轉著半個身子默默看著身後高塔的牆壁,深夜中空氣泛著寒意,他看到自己的呼吸在空氣中化作一片淡白色的水霧,然後水霧接觸在牆壁上,那極淡的顏色立即消失,與銀色的牆壁融為了一體了。
額頭幾乎要觸到那冰冷而堅硬的牆壁,當薩安仰起頭向上看去時,視線脫離了一片的銀與灰,滿是灰塵覆蓋的高塔筆直的屹立著,它尖銳的塔頂消失在被夜色染得深沉的霧氣中。
在那片記憶中,順著克雷斯高塔往上走,在到達頂部時,那裏就沒有雲也沒有霧了,從北方的無望之穀源源不斷的寒風吹散了所有沿途瑣碎的東西,露出一片冰冷的藍。極目遠眺,因為沒有任何的障礙,就可以輕易的窺見無望的峽穀的一角,蒼白色的風永無止境的旋轉著,白色的霜攀滿了灰色的石。
那是一個充滿了絕望的死亡之地,遊吟詩人吟誦著,從未有人能活著從峽穀中走出。不過那裏對於薩安,或者說是裏西斯來說,卻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地方,至少無論多麼痛苦,多麼的苦難.......
他在那裏做出了有生第一次的自由的選擇。
離開托格斯卡爾,穿過一段郊外,就可以到達無望之穀,而沿著正相反的方向走,則能到達裏西斯曾經的故鄉————現在已經化為了一片灰燼。
薩安扭了扭因為長時間仰望而變得酸痛的脖子,然後站起身往一旁走去,屬於塞彌斯的長劍早已被麵具女子打斷,現在它們有一半深深的沒入了地中,斷裂的邊緣金屬微微扭曲著,帶著灼熱火焰舔舐過的焦痕與融化又再度凝結的痕跡。
長劍是在大約三分之一的地方斷裂的,薩安握著劍柄將還帶著大部分劍刃的斷劍從地麵上拔出來,在發力的時候,他的身體微微後仰,右腳後退一步,然後一陣劇烈的抽疼感陡然間出現。
薩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在原地跺了跺腳,每一次與地麵的接觸都帶著一陣刺痛疼痛,然而這種感覺卻很好的抵消了肌肉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而產生的劇烈抽搐。
他的手突然鬆開,長劍又插回了地麵,然後薩安從掛墜中的空間裏取出了一瓶藥劑,湖綠色的藥劑在一片昏暗的環境中顯得有些渾濁,薩安毫不在意的輕輕搖晃了下藥劑瓶,當木質的瓶塞被打開時,一種不太妙的氣息從透明的瓶子中泄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