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坐了片刻,仿佛驚呆了,然後衝進隔壁房間,一下撲到床上。
她十分悲哀,精神恍惚,簡直崩潰了,在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痛苦得發狂。她時時從顫抖的嘴唇中說出斷斷續續的話:“啊,要是他了解我——了解我——我!……啊,隻要我見過他一次——就一次,把我的手放在他發熱的額頭上——吻他——讓他知道我多麼愛他——我會為了他而忍受恥辱與鄙視,而生死!或許那樣可以挽救他寶貴的生命!……但不行——那是不允許的!上帝是一位嫉妒的上帝,並不把幸福賜給他和我!”
一切可能都不複存在,見麵變得荒唐可笑。然而即使現在她也幻想到了如下情景,雖然這情景永遠無法實現——那種也許會有但並不存在的時光,——一對男女曾經把它構想——所給予他們的生活仍然貧瘠荒涼。
她以第三人稱給索倫特海峽的房東寫了一封信,信中盡量克製自己的感情,並附上一英鎊錢,告訴胡珀夫人說馬奇米爾夫人從報上看到了詩人死亡的不幸報道;正如胡珀夫人所知,她在“科堡包房”暫住期間對特雷威先生很感興趣,所以假如胡珀夫人能夠在他的棺材合上前弄到一點他的頭發,並作為其紀念物連同那張框內的照片寄給她,她將十分感激。
之後她收到一封回信,裏麵裝著她所要求的東西。埃拉看著照片哭泣,把它放進自己的私人抽屜裏;她又把那一綹頭發用白色絲帶係著放入胸口,並在無人覺察的地方時時拿出來親吻。
“怎麼啦?”她丈夫問,有一次她這樣做時他正看報紙,這時抬起頭來。“拿著什麼東西在哭?一綹頭發?誰的?”
“他死了!”她咕噥道。
“誰?”
“現在我不想告訴你,馬奇米爾,除非你一定要我說!”她說道,發出很明顯的哭泣聲。
“噢,好吧。”
“我不說你介意嗎?哪一天我會告訴你的。”
“當然一點沒關係。”
馬奇米爾走了,一邊哼著什麼並不確切的曲調;他在城裏又開始管理起自己的工廠時,腦裏再次想到了這個問題。
他也知道,他們在索倫特海峽住過的那座房子裏最近發生了一起自殺事件。他不久前曾看見妻子手裏拿著一本詩集,他們住在女房東家時他也聽到過她談起特雷威的事,因此馬上想到:“唉,當然就是他!她究竟如何認識他的?女人們真是狡猾的家夥!”
然後他顯得很平靜,不再考慮此事,繼續他的日常事務。而這時家中的埃拉已作出一個決定。胡珀夫人給她寄來頭發和照片時告訴了她葬禮的日期,隨著這天上午和中午漸漸過去,這個富於同情的女人產生了一種無法克製的願望。她現在已不怎麼在乎丈夫或任何人如何看待她的古怪行為,所以給馬奇米爾寫了一封短信,說她下午和晚上有事要外出,次日上午回來。她將信放在他桌上,又把這一情況告訴了傭人們,便走出屋子。
馬奇米爾先生下午早早回到屋裏,傭人們現出焦慮的樣子。保姆悄悄把他帶到一邊,暗示說女主人最近幾天相當悲傷,她擔心女主人已溺水自殺。馬奇米爾想了想,總之他認為她並沒有那樣做。他自己也離開了,沒說要去哪裏,隻是讓他們晚上睡覺別等他。他乘車去火車站,買了一張到索倫特海峽的車票。
他到達那裏時天色已暗,盡管他坐的快車;他知道如果妻子先到,她也隻能是乘的慢車,並且比他提前不了多久。索倫特海峽的旅遊旺季已過:供散步的廣場顯得很陰沉,輕便旅行馬車又少又便宜。他詢問去公墓的路,不久即來到這裏。大門鎖著,但守門人讓他進去了,不過說裏麵一個人也沒有。雖然時間並不很晚,但時值秋季,天色已相當昏暗;他十分艱難地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走向守門人說的當天舉行過一兩次葬禮的地點。他走在草地上,被一些短樁絆了一下,時時彎下腰看是否可能發覺某人的身影映襯在天空下。
他任何人也沒看到,但偶然發現有一處的泥土被踩過,並注意到在一座新墳旁有個蹲著的東西。她聽見他的聲音,忽然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