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普蒂斯塔再次迷惑不解地看著水麵,仿佛她在被捉弄似的。任何地方都見不到象男人頭部的小點狀物。這時她感到驚慌起來,當注意到在丈夫遊泳處過去不遠的一小片水域時,她的驚慌有增無減,因那裏的水麵與周圍的不同,就像草地中的一片粗糙汙穢的植物與其餘那些細致鮮嫩的植物不同一樣。別處的水呈波狀,那兒的則呈蟲蛀狀,凹凸不平,她從自己對海水的了解中立即明白有兩股水流在那裏彙聚,使那片水非常混亂。
她兩腿發抖,慌慌忙忙往下走。下去的路太長了,在到達他那堆衣服前,她忽然想到畢竟最好先跑去求助。她趕緊從側麵往陸地方向跑,遇見一個男人,不久又遇見兩個。她對著他們大喊:“我看有個遊泳的先生遇到危險了。我見不到他啦。求你們幫幫忙,馬上去救他好嗎?”
她沒有想到轉身把確切的地點指給他們看,而是用手大致指了一下方向,就繼續往前跑,一心想著再找些人來。她模模糊糊地覺得自己已把警報傳得夠遠了,就轉過身拖著腳步回去。還沒到達那個可怕的地點她碰見其中一個男人。
“我們啥也沒看見,小姐,”他說。
她來到海灘,發現潮水已退,而查爾斯的衣服也無蹤無影。她跑去請來的其他男人也不見了,他們一定從別處走掉,因她並未見到他們離開。由於啥也沒發現,他們大概以為她的恐慌是沒有根據的,所以放棄了尋找。
巴普蒂斯塔一下癱倒在近旁的石頭上。查爾斯脫衣物的地方此時已是海水。毫無疑問他被淹死了,他的屍體被水流卷了下去;而他事先放在高潮線內的衣物大概漲潮時也被衝走了。
她一時不省人事,後來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大惑不解,幾乎變得呆若木雞。再也見不到他本人了,因此她和他最後3天的生活似乎已被吞沒,他的形象在她心目中也奇怪地消逝,退隱得遠遠的,越來越奇特,越來越漂渺。他們見麵、結婚得太突然,事前毫無考慮,充滿冒險,使她簡直不相信自己在這樣一個輕率的戲劇性事件中扮演了角色。在她與查爾斯共同生活的整個短短的幾天裏,她記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們在上個星期6偶然相遇,他狠狠地責備她——可以這麼說——從而使她遭遇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後果。
查爾斯·斯托即使在他的熱情中,也包含著一種殘忍和專橫——這就是他的性格特征。作為情人他顯得有點像個暴君;說他最終迫使她與自己結婚,或許也可說是千真萬確的。這些回憶,使得他與她的生活更加顯得格格不入;在一段時間內她會為此事傷心地哭泣,悔恨不已,之後便會把這樣的往事淡忘了。最後,這個困惑的年輕妻子又想到了她正在回家的路上,班輪再過45分鍾就要啟航了。
除了手中的陽傘外,她所有的東西都存放在車站,正等著她繼續旅行。
她看了一下那個方向,完全像平常一樣顯露出不動聲色的狀態,便默默地往前走了。
她先直接向車站走去,但突然轉身來到一家商店,給她聽見查爾斯提到的唯一親戚寫了一封匿名短信,說他已被淹死。她偷偷把信寄出,害怕地看看四周,仿佛被最近發生的事嚇壞了;之後她朝著車站走去,好象被一個幽靈跟蹤似的。
她來到服務處領取上個星期6存放的行李和就在這天上午才存放的箱子,把它們都放到船上,自己也上了船。一切很快辦完了,不過在巴普蒂斯塔對自己的行為得出任何確切的結論前,整個過程幾乎都是機械的。
就在啟航的鈴聲響起前她聽見碼頭上傳來談話聲,使她最後的一點疑慮也消除了——如果還有任何疑慮的話——她現在成了查爾斯·斯托的寡婦。談話斷斷續續,但她很容易把它們連貫起來。
“一個男人淹死了——遊得太遠——是個外地人——船裏的人——看見他下去——無法及時趕到那兒。”
目前得到的消息並不比這番話確切多少,不過我們很可以說這話是對的。過於自信的查爾斯太冒險,遊得太出去了,致使體力不支,在沒有救助的情況下被淹死,他那喪失生命的軀體此刻正漂浮在明淨的大海裏。而他的衣物則在漲潮時被輕輕托起,衝到附近一個隱蔽處,直到一兩天後才被經過的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