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住得近一些就好了。”她建議說。
不幸附近沒有房子。但尼古拉斯雖然不是百萬富翁,也是一位有錢的人;他盡量在離她家最近處租到一小塊地,這兒位於弗羅姆河的對岸,河水構成了弗羅姆-埃弗拉德莊園的分界線。他在此建造一座足以滿足自己需要的村舍。這花了一些時間,他搬進去時發現這個環境非常舒適。現在他離她不過500碼了,並且他還獲得了一種新的快樂,覺得無論白天或者夜晚,凡是他聽到的聲音她也聽到了——某隻白嘴鴉的叫聲,附近一隻夜鶯的鳴囀,局部吹起的微風,或者草地裏瀑布的潺潺流水——其衝擊之勢也實實在在表明了時間老人不斷地衝刷著他們,把他們消磨卻又不讓他倆結合到一起。
克裏斯廷失蹤的丈夫的事在附近居民中間被當成了一個神話,不過克裏斯廷本人仍然認為他將會出現的,而尼古拉斯也微微有這樣的想法。自從貝爾斯唐本人顯露以後,他們無意中竟奇異地度過了漫長歲月,這事似乎讓他們深受影響。在所發生的眾多事件中,沒有一件在他們的人生途中算得上是至關重要的;而她準備好晚餐等待丈夫的那天晚上,他們回想起來卻仍曆曆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在他們陷入這種憂思的第17個年頭,一天他們又共同漫步向著那個目的地走去,有個勞工匆匆忙忙趕到尼古拉斯家給他帶來了奇怪的消息。原來弗羅姆-埃弗拉德莊園現在的主人——一個暫居在此地的人——一直以各種方式改善他的地產條件,其中一項便是疏浚河道,它經過這麼多年後在通向柳樹林的途中已被泥濘和雜草阻塞。要完成這一工作必須對瀑布加以修複。為此那段河裏的水被抽幹了,可就在這時人們發現有個男人的屍骨卡在支撐瀑布邊緣的一些樁子當中。他身上的每一點肉和衣物都被魚吃掉或被河水衝刷掉了,不過還有一隻金表的殘骸,表殼的內側刻著她丈夫那隻手表的製造商的名字,她對此記得很清楚。
尼古拉斯深感不安,急忙趕到那個地點,仔細地查看屍骨,然後去找到克裏斯廷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她。她不願意來看屍骨,它就放在草地上,手指和腳趾的骨頭一根不少,那些水中的家夥真是幹得幹淨利落。人們猜想著這一問題:貝爾斯唐是如何到了那裏的?而能夠作出解釋的也隻有猜測。
大家料想著,也許是他當時在去拜訪她的途中,抄近路穿過了他自然很熟悉的那片地,來到樹林下麵的瀑布旁;他原以為這兒有木板橋,因為他與克裏斯廷和她父親居住在那裏時曾鋪上過,以便從上麵走過去進入另一邊的草地,並不是像尼古拉斯那樣涉水而過。在發現木板被取消前他也許失去了平衡,一下掉入瀑布裏,而下麵的樁子則像幹草叉一樣把他卡在中間,使他無法上去,後來雜草便在他身子上方長起來。這便是涉及這一發現的合理推測,不過證據是永遠沒有的。
“想想看,”當屍骨被恰當地埋藏後,尼古拉斯說,又與克裏斯廷坐在一起——但不是在瀑布旁——“想想看我們是如何在拜訪他啊!我們怎樣一小時一小時地坐在他上麵,注視著他,為我們的命運悲哀,而他始終從那個地點用陌生的語言對我們發出嘶嘶的諷刺聲,說隻要我們願意就可以結婚的!”
她對這一想法歎息一聲作為回應。
“我有一此奇怪的念頭。”她說。“我想一定是我丈夫回來了而不是別人。”
尼古拉斯也感到幾乎不用置疑。“另外——那具屍骨。”他說。
“對……假如它不會是別人的——不,那當然是他。”
“你本來可以在咱們定好的那天嫁給我的,什麼障礙也不會有。那樣你已經做了我17年的妻子了,兒女們也都長得高高的啦。”
“也許是。”她咕噥道。
“唔——推遲還是比永不行動好吧?”
由於兩人的年齡都越來越大,這個問題變得複雜起來。他們的意誌沒有那麼堅定了,因希望長期得不到實現,他們的心厭倦了那種充滿溫情的冒險。於是他們暫時不去考慮該怎麼辦,這樣在埋葬貝爾斯唐後又過去了一年,而他們也似乎比以前更不想再考慮此事了。
“經過了這許多年以後,還有必要嗎?”她對他說。“咱們現在這樣就很快樂——也許比以任何關係相處更快樂,因為我們都成了老人。我們生活裏的負擔沒有了,那個陰影也不再把我們分開:那麼就讓咱們在空虛的日子裏像現在這樣快樂地相處吧,最親愛的尼克,同時
帶著歡笑迎來老年人的皺紋。”
他在某種程度上同意她的看法。不過他偶爾也壯著膽勸她再考慮一下這事,雖然他的話已沒有了早年的那種熱情。
1887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