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記憶中最熱的一年。
高三的時候,整個年級都被熱瘋了。
當高考不再是老師口中日日夜夜掛在嘴邊卻渺茫無期,而是變得誰都不願提起的觸手可及,學校裏四麵楚歌硝煙彌漫的氣氛將每個考場裏試卷翻動和鋼筆沙沙劃動的聲音逼到最快時,無數顆黃豆大小的汗水在這炎熱夏日的催生下順著額頭流下,摔在課桌上,清晰的摔成晶瑩剔透的八瓣。
監考老師擦擦額頭冒出的薄汗,抬頭看看在眾人頭頂上開到最大還是依舊不緊不慢的吊扇,下意識加緊揮動著自己帶來緩急的大蒲扇。
在這揮汗如雨酷熱難當的日子裏,我們日日重複著那充實而匆忙,熱愛且無奈的生活。
六月夏至,全城備考,全城高溫。
即使是成功洇遊過了那段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艱難時光,回顧酷熱高三,腦海裏還是不由自主的會冒出一種冷水魚被迫進入熱帶水域的灼熱感。
我一向反應遲鈍。
比如在起跑線上剛做好起跑姿勢時,別人早已一溜煙絕塵而去。
比如當那場盛夏與盛夏裏帶著高溫的熱愛一起遠去已久,才突然察覺到難以言說的慌張。
來自天南地北的飛鳥,終於各自飛翔向了遠方。
而我,奔赴了最遙遠的地方。
一個人在遙遠的地方,懷揣著滾燙的夢想。
當沈飛強吻那禾的時候,我正對趙信陽狂熱的幾乎發瘋。
對於沈飛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勇猛之舉,我抱以欽佩羨慕以及渴望的心態,一心想要模仿他,幹脆也對趙信陽這久攻不下的碉堡直接來顆原子彈衝擊——如果不是看他的結局太過淒涼,而且趙信陽的反應讓我難得的三思而後行了一次——當我得到這驚天動地的小道消息時第一時間就心懷忐忑眼巴巴的問他我能不能像沈飛一樣對他做出這般無法形容的事時,他停下在卷子上行雲流水的鋼筆,難得的有了點反應,對我掀了掀眼皮,用踐踏人尊嚴的目光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威脅的冷哼聲,把我的滿腔壯誌雄心和將要湧上腦袋的熱血生生給止了下去。不然,據我粗略估計,恐怕那個時候,他的初吻早就會犧牲在了我的狼子野心下。
古希臘神話裏,海倫睜開雙眸那刹那的絕世風華讓千艘戰艦不惜萬裏遠航。
即使那禾沒有這傾城之貌,但在少年昂揚鬥誌的熱血荷爾蒙時代,她的優秀也足以成功的引發一場求愛大混戰。
沈飛不顧一切的強吻成功了,成功的引來一場男人的決鬥。
畢竟,那禾是有男朋友的。
理科班生活單調的的單細胞生物們被酷熱的天氣以及無數的卷子折磨的奄奄一息。
即便是早已告別忙碌的高三到了現在的大學,回想起高三,我都要對學校對我們無微不至的關懷以及對紙張的慷慨大方感到情不自禁的毛骨悚然。
比如說,下課時間不過幾分鍾的事,每當我剛下課衝出去上個廁所然後一陣旋風刮進教室,本是被我的袖子擦拭的一塵不染桌子上總會在我不明真相未做好心理準備時落滿淩亂不堪的一打各色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