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沒有吱聲,隨手翻著兵書,倒是另外一個副手開口了,看起來好像比王珞瑜還急。王珞瑜想了想,覺得也是啊,人家都筆墨伺候了,陪著自己在這發黴的房子裏耗時間呢,自己著實有點兒不上道了。
可是,自己的毛筆字,實在是有礙瞻觀……
“慢慢來啦,你要是累了就先歇一會兒……阿嚏!”
王珞瑜支吾著,猛不防又打了一個噴嚏,鼻腔裏麵癢癢的,感冒成功來襲。於是又裹緊了身上的狐裘披風,隻是裏麵的衣服還沒有幹透,所以也是治標不治本的舉措。
嚴明的餘光掃了掃她,算了算時間,終於決定還是明天再去彙報情況。
“嚴大人,有沒有什麼硬一點的筆?”
王珞瑜忽然想到了之前暖雙用來給自己描眉用的炭筆,雙手一拍,眉眼彎彎的樣子。“有了,可以麻煩兩位大人之一去幫我弄點炭筆過來嗎?要硬一點的描眉用的那種,我就可以開始抄寫了,保證速戰速決。”
“真的?娘娘您等著,屬下這就去找。”
嚴明還沒發話,嬉皮副手已經從榻上蹦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出去,一看就是小男生性格,和他那張眉清目秀的麵孔一樣討喜。
這才像話嘛,王珞瑜略微感激的看著他衝出去的方向。可是衝出去的秦朗這下是犯了難,上哪裏去要那種女生用的東西?
呼!王珞瑜長舒了一口氣,把手中那張跟鬼畫符一樣的草紙揉成一個團兒丟在了一邊。末了又嫌那個字被人看到太丟臉,索性又撿起來扔進了香爐裏。
“娘娘這是幹什麼?”
“毀屍滅跡啊。”
嚴明覺得腦袋嗡的一下變大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娘娘您不會寫字?”
這不可能,王明一介文官,雖然嬌寵女兒,但是卻是為她請了不少私塾老師,就連那些教過王珞瑜的老師也說她雖然性子頑劣,但是勝在聰明。
“會啊。這件事情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再說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啊,這是我的不能說的秘密,噓。”
她豎起中指在唇邊晃了晃,看得嚴明微微有些晃神兒,然後又聽到了她略顯憤慨的聲音。
“大人,你知道《女誡》都規定了寫什麼東西嗎?”
嚴明撓撓頭,“微臣不知其原語,隻對其表達的內容略有所知。”畢竟從自己娘親的言行舉止上麵就能窺出一斑。
“這簡直是枷鎖啊是負擔啊是壓迫啊!這麼奇葩的玩意兒居然也能奉為經典,別說讓我抄三十次了,我就是抄一輩子也無法苟同。你難道也認同這樣的觀點嗎?看著你娘給你爹和你爹的爹娘端茶送水、捏腰捶腿,被妾是欺負還不能有所妒忌,被公婆使喚沒有一點自己的地位,這樣的情況你也覺得正常嗎?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女的隻能自始至終嫁一個男人,丈夫沒了也不能改嫁,這像話嗎?”
好像格外放心嚴明這個人,所以說話也不太有所顧忌,縱使這話傳到皇帝耳朵裏也無所謂,她就是這樣的態度,而且她要在這個時代掀起一股新風潮,一定要站在一個新的高度,不讓這種條條框框束縛住自己。
“這個,”嚴明略一沉吟,“還是因人而異吧,像是微臣,這輩子就打算將所有時間都獻給飛鷹隊,並不想要有三妻四妾的生活。像是娘娘這樣的人,這輩子錦衣玉食,隻要順應時勢,整個後宮都得聽你的。像是普天之下的女人,她們受到這樣的思想束縛,並甘願被束,鮮少有像娘娘這樣敢於反抗禮教的人,所以依微臣之見,想要做怎樣的人,過什麼生活,還是取決於自己,而不是書上的那幾句話。”
就像自己,也是在不停地做選擇。拋棄一些,得到一些。
王珞瑜透過珠簾看著他,他視線悠遠,投注在那糊住的窗戶紙上,顯然是陷入了自己的記憶世界。
王珞瑜不再出聲,房間瞬間陷入了安靜。聽他的話也不像是敷衍自己,看來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那種****的,跋扈的。
王珞瑜忽然想到了襄王,那樣一個冷冰冰硬邦邦的人,又有什麼樣的精神世界呢?會不會也承襲了這皇族的血統,視普羅大眾為草芥?
雨下到入夜也沒有停,窗外仍然是淅淅瀝瀝的聲音,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外麵亮起了微弱的宮燈。王珞瑜在昏暗的燭光下抄寫著那些古代的文字,然後終於不勝瞌睡的叨擾伏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