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眼奏折上,這文縐縐的長篇大論,罷了罷了,元灝,算你狠。
元灝眨巴著眼睛,望著寶貝女兒,笑得甚是得意。
所以說這一文一武搭配,最適合以柔克剛。
十裏桃花,一望無際的蒲公英。
那一片廣袤無垠的綠草地上,山水人家,有不少屋舍風中佇立。籬笆深深,炊煙嫋嫋,看不穿是誰家小院,時常能聽得嬉笑怒罵,極盡天倫。
隻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尋常,一個個進進出出的,腳步匆忙。
好像是有人要生了。
夏雨躺在床榻上,阿妙娘阿麗娘在旁候著,產婆快速進門。夏禾燒著水,也不敢往那頭去,女人生孩子到底不是男人該看的。
東方越在院子裏直打轉,時不時探著腦袋往裏頭看,突然問身邊的奴才,“當年她娘生她的時候,好像也沒這麼難。”
奴才輕歎,“主子,您怎麼忘了,如今這是頭胎,和當時情況不一樣。”
這麼一想也對,當年薄瑤已經生過趙祿了,而現在的夏雨,可是第一回生孩子。
“阿雨你別怕”說完這一句,東方越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接下來該說什麼?想了想又還是這一句,“你別怕!”
阿妙娘開門,“嚷什麼嚷,讓她分心作甚?”
平白無故被吼了一聲,換做以前,東方越早暴跳如雷了,可如今他一點脾氣都沒有,誰讓裏頭疼得死去活來的,是自家閨女。
心疼都心疼不過來,哪有功夫生氣。
隻求著上蒼,能讓夏雨少受點罪。
夏雨的肚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好像薄瑤當年的肚子,也沒那麼大。
“阿雨,你憋著一口氣,用力。”阿麗娘是生過孩子的,自然知道如何生產。
夏雨拚命的喘氣,有眼淚不斷的往眼角滑落,“趙老九你個挨千殺的!”一咬牙,連下唇都咬破了,鮮血混合著唾液的味道,湧入喉間。
都說女人生孩子,那可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
尤其是古代的女人,沒有剖腹產,隻能靠自己的毅力和運氣了。
“糟了,好像是橫位。”產婆驚慌,滿手是血。
“什麼是橫位?”阿妙娘麵色瞬白。
“就是孩子卡著了。”產婆瞪大眼眸。
夏雨覺得,自己平素氣力不小,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就使不出勁來了呢?她勉力撐起身子望著對麵的產婆,“無論如何,先保住孩子!”
外頭一聽動靜不對,東方越就想砸門。
突然一陣冷風掠過,江南陽光和煦,哪來如此涼風?卻見門開門合,已有一雙手,裹住了她冰涼的柔荑,喁喁耳語,“我在。”
十指緊扣的瞬間,若烙印的前世痕跡,重現此生。
他笑了笑,“我來了,就再也不會離開你。”
她紅腫著眼睛,“那你的身份地位呢?”
“舍了。”他言簡意賅,“得你,足矣。”
她一笑,笑得哭了。
所幸也有辛複跟著,自從夏雨有孕,便隨時帶著催生止血的藥,這是趙朔早前吩咐的,辛複一刻也不敢鬆懈。煎好藥送進去,夏雨喝了藥稍稍止了血,才算恢複了些氣力,又開始繼續生。
趙朔,一直在旁邊陪著。看著她生,孩子出生時,他沒來得及看一眼,而是在第一時間抱緊了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道一句,“再也不生了,夠了。”
夏雨笑了笑,便在他懷中暈死過去,這是趙朔第一次發飆,“辛複,藥呢?給我滾進來!”
好一陣亂,好一場喜怒交加。
夏雨產虛,失血過多,撿回一條命還得虧了她自己的愈合能力,不然換做常人,隻怕是難!連夏雨自己都記不清,這是第幾回在鬼門關前走一遭了。
“放心吧,閻王爺都不要我,命硬著呢!”她白了趙朔一眼。
趙朔坐在床沿,望著自己手中的湯藥,“那也得喝。”
“能不喝嗎?”她蹙眉,“都喝了半個月了。”
“不喝不行!”阿妙娘抱著孩子進門,“你都差點沒命了,還不惜命,趕緊喝,哪那麼多話。”
夏雨撇撇嘴,“我不是怕苦,隻是喝藥都快喝吐了。”
阿麗娘也抱著孩子進門,“這還不是為你好,你趕緊好起來,否則孩子都抱不動,你說你這當娘的還有什麼樂趣呢?”
聞言,夏雨一聲歎,隻能任憑趙朔將藥喂進自己嘴裏。
喝就喝吧,就當是為了孩子。
門外,尋梅笑吟吟的望著李煥,“虧得你家王爺厲害,少主一次性解決了兒女雙全的問題,真好。”
李煥紅了紅臉,笑得尷尬,卻是拱了拱手,“是是厲害。”
“來日,孩子再大些,可就更熱鬧了。”尋梅笑著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
李煥點了頭,“王爺終於可以卸下一切,安安靜靜的過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為朝政所累,也不必再日夜顛簸。”他扭頭望著尋梅,“你不打算回百花宮了嗎?就這樣跟著王妃?”
尋梅抿唇,想了想才笑道,“不回去了,百花宮有踏雪,還有月白衣她們,我也放心。其實跟著少主那麼久,我忽然覺得平平靜靜的也好,打打殺殺似乎不太適合我。”她苦笑,“少主說的對,沒有人生來就是為了殺人的。我不想回江湖了,就這樣當個普通人,挺好的。”
語罷,尋梅望著李煥,“那你呢?王爺舍了一切,你也舍了嗎?”
李煥一笑,“那些東西,原就不是我想要的。王爺在哪,我就在哪。這些年在官場,在王府,兜兜轉轉的,所謂的爾虞我詐也都看膩了,外表光鮮亮麗有什麼用?還不如一口水一口飯來的實在。過慣了浮躁的生活,回歸平靜也不錯。”
二人對視一笑,為這不謀而合的念頭,麵露羞赧之色。
一回頭,鄰院裏的東方越,已經開始做木馬,做各種各樣的小物件。
“我沒想到,百花宮和攝政王府,還會有這一天。”尋梅望著不遠處的東方越。
東方越專心致誌做著小木馬的樣子,像極了尋常的老者,為自己的小外孫和小外孫女,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是這樣的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