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升四年級的那個暑假,1994年的夏天,那個我躺在靠椅上悠閑的看著電視的下午,阿水來我家找我玩,他離我還有20多米的路邊就衝著我喊道:“阿杯,電視有什麼好看的!”
我抬起頭來,一臉無辜地說:“新白娘子傳奇!多好看吖!就快水漫金山了呢!”
阿水雙手插袋,蹬著一雙人字拖,搖頭晃腦地向我走來,笑我幼稚,他小手一揮,對我說道:“都重播了好幾回了,還看!走,我們踢足球去!”
足球?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我記得我們的教室講台下方的櫃子裏倒是有個足球,那是六一兒童節的時候,小林爸爸讚助給班級的。除了足球,他還送了好幾副羽毛球拍,但是忘了送羽毛球,所以羽毛球拍就被同學們課間拿來當“武士刀”比劃,而那隻足球,有時也被同學們拿來當皮球拍,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去用腳去踢它。
我有點不理解地問阿水:“你怎麼會想到踢足球!?”
阿水像個老先生一樣津津樂道:“足球可是世界第一運動,最近大家都在看世界杯,就是世界上很多國家都參加的比賽!我本來今天還要練跑步的,但“海帶”說自己要回家看世界杯,就放了我一天假!”
我說:“很多國家一起比賽,不是有奧運會了麼?”
阿水說:“不一樣的,奧運會有中國隊,世界杯沒有中國隊。”
我似懂非懂地以為,世界杯是外國人比的,奧運會則是以中國隊為主的,這從中央台的電視轉播中可以看得出來。
而那個下午,我被熱情高漲的阿水拉出去踢球,可我們卻沒能踢到真正的足球,隻是在阿水家裏找到了一隻沒什麼氣的排球,阿水說都差不多的,隻是足球的顏色是黑白相嵌而已。
阿水又在他家院子裏找到兩棵相鄰的樹,拿它們當做了球門。那是我和阿水這輩子第一次踢球,踢法簡單,阿水射門我守門,如果阿水沒射進,那就換我射門他來守。但就這樣,我們熱火朝天不知疲倦地踢了一個整下午,滿頭大汗,我很佩服的是阿水他能把球踢得很高,而我再用力都隻是踢出地滾球,隻是球速快了一些。
我問阿水其中的奧秘,阿水說,你要從球的底部把球往上麵踢。我練習了幾下,覺得很難,隻有把球用手拍一下,它彈地而起時去踢上一腳,球才能飛起來。可阿水跟我說這樣不行的,足球是不能用手的,除非你是守門員,我似懂非懂。
回到家,剛好我爸叼著根煙,拎著一袋關於汽車維修的學習資料從外麵回來,我就問他:“爸,你看不看世界杯?”
我爸吐了口煙,有點自豪地說道:“當然看了,我可是馬拉多納的球迷!”
那是第15屆世界杯,在大洋彼岸的美國激情揭幕,帶著上屆比賽的遺憾,阿根廷隊王者歸來,劍指雷米特杯。對希臘的小組賽裏,他們在禁區前的狹小區域,打出了精妙的短傳配合,最後由馬拉多納一記勁射攻破希臘的球門,進球後的馬拉多納對著攝像機怒吼,不可一世。第二場對尼日利亞,風之子卡尼吉亞飄逸靈動,梅開二度,逆轉尼日利亞。可就在這時,馬拉多納卻賽後尿檢被查出服用興奮劑而遭到禁賽,我爸爸很傷心,說一定這是德國人的陰謀。
上屆冠軍德國隊風頭正勁,他們的前鋒金色轟炸機克林斯曼在對韓國隊的比賽中轉身淩空打進一記精彩進球,克林斯曼射門的瞬間,動作舒展,金發飄飄,力與美的結合,讓人著迷。
可我爸爸不以為然,他仍然堅信阿根廷的實力,縱使阿根廷在失去馬達多納後大比分輸給了保加利亞。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爸爸饒有興致的拉我一起看阿根廷和羅馬尼亞的比賽,可是事與願違,黃金一代的羅馬尼亞在哈吉的率領下打法行雲流水,杜米特雷斯庫連下兩城,並最終3比2戰勝了阿根廷。
我爸蹲坐在電視機前一聲不吭,吧嗒吧嗒抽著悶煙。我聽媽媽說爸爸跟人**輸了五千塊,新買的摩托車隻能又賣掉,但我媽媽沒有絲毫責怪埋怨,她隻是淡淡的說我爸爸運氣不好。
我想那是因為三年前她賭牌九,把外公留給她的一間店麵都輸了。
我還聽說小林的爸爸也輸了不少錢,也把摩托車賣了,隻不過很快就換了一輛桑塔納。
足球的跌宕起伏激情四射讓我著迷,我想這麼多大人為他癡迷,瘋狂,為他輸錢,一定是有它獨到的魅力,雖然我現在不能完全理解,那一定是因為我還太小。
小林說:“你要喜歡足球,你一定要有一個自己的偶像和支持的球隊。”
我第一次完整的看完一場比賽就是羅馬尼亞對哥倫比亞,當時號稱黃金一代的哥倫比亞在比賽中毫無機會,哈吉30多米外的一腳突然的吊射,讓哥倫比亞人毫無辦法,但這場比賽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巴爾德拉馬的一頭爆炸型金發,就跟理發店的洗頭妹似的。
當時的羅馬尼亞隊有兩個人特別出眾,一個是9號拉杜喬尤,一個是隊長哈吉,我覺得拉杜喬尤雖然一頭飄逸的長發特別帥氣,但由於他名字前半部分不是很文雅,所以我更喜歡哈吉,當時被稱為中場陰謀家,陰謀這兩個字很酷,我很喜歡。而羅馬尼亞贏阿根廷是我爸爸輸掉最多錢的一場比賽,我就想能贏我爸爸這個老賭徒錢的隊一定有他厲害的地方,我很看好他們,報紙上稱他們為“巴爾幹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