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天氣,一如既往的孩子氣。
每每夏末一陣雨後,氣溫就會從火爐般的炎熱,迅速化作颼颼的寒氣。
這個城市,處於幹燥的北方,往往很少有雨水。
然而每一次的淋漓,都像是給這個灰蒙蒙的城市來個徹底的清洗般,如瓢潑一般雨水從天上瀉下,讓本來熱鬧喧嘩的街頭,隻剩下嘩嘩窣窣的水滴落下的聲音。
偶爾的,才會有幾個身形狼狽的行人,拿著東西包著頭冒雨狂奔著。
在這樣的雨景中,在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著怎麼躲雨休憩的時候,卻有一個濕漉漉蓬頭垢麵的身影,雙手撐地,在大雨中緩慢前進著。
那是一個乞丐。
這是看到這個身影的第一感覺。
長而亂的頭發如同野草一樣擋住肆無忌憚地生長,擋住了整張臉,看不出長相,辨不出男女。隻能隱約從那削瘦嬌小的身形中,判斷出應該是個女乞丐。她身上的衣服,是髒兮兮的破爛的,如果仔細看去的話,也許能發現其實布料很好,至少是隻有那個在電視上展播的服裝發布會才會出現的。
跟很多乞丐一樣,她的身上,散發著一種讓人閃躲不及的惡臭。不一樣的是,這種惡臭中,隱隱可找到一種傷口腐爛混雜著鮮血的濃腥味。如果看到她的臉和腳,就會知道為何會有這般奇怪的味道存在。
在那張巴掌大小的臉上,本該有著一雙明亮眼睛的地方,卻隻剩下兩個黑漆漆的洞,看著都讓人覺得心裏發怵。那雙眼睛,看著竟是被人給活生生地啘了,而且沒有經過任何處理,隻剩下斑駁帶著未擦拭的血跡的傷口。
她身上的傷口,並不僅僅是這樣而已。
那雙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被無力地拖在身後的雙腿,竟是隻剩下膝蓋以上的一截,小腿部位,全都不見了。
這樣的傷勢,任誰看了,都覺得觸目驚心。
她就那樣用雙手攀爬著在地上前行著,在她經過的地方,沿途都是大雨洗脫下來的血水,硬是鋪成了一條讓人膽寒的血路。
整個天地間,好像都隻剩下她一個人,隻剩下她那孤獨絕望踽踽攀爬的身影。
然而,所有的一切,卻在一陣急促的刹車聲後,結束了。
那個在地上攀爬的身影,隨著那陣刹車聲,被遠遠地拋在了半空,最後狠狠地砸在幾丈之外的地麵上。
彌留之際,那幹燥到脫皮的唇瓣微微顫抖了幾下,那黑漆漆的洞眼,好似在看著什麼般,永不瞑目。
“啊……”
黑夜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倏然從床上坐起,伴隨響起的,是那在安靜中格外顯眼的急促喘氣聲。
很快,他身邊的人也跟著醒來,有些迷糊地拉著男人的手,嬌滴滴地說著:“老公,怎麼了?”
等到床頭燈打開,女人才看到男人那蒼白的臉和密密麻麻的汗水,那雙眼睛,都是茫然懼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