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酒吧吧台的座椅上,麵前的櫃台上是一杯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啤酒,從杯中散發出的濃烈刺鼻的酒精味——這是一杯加了高度烈酒的啤酒,可能是精餾伏特加,也可能是高純度白蘭地。這些烈酒就算是摻在啤酒裏,喝下一口也會讓人從舌頭麻到腸胃,稍等片刻酒精就會直衝腦袋,那種感覺不像是一般的酒類那樣慢慢發揮讓人陷入極度清醒和極度迷炫的狀態,而是像被一口大錘猛擊腦袋,仿佛全世界都在嗡嗡作響,腦袋昏沉地七葷八素。會喝這種酒的人都是些性格豪爽的家夥,用一句不好聽的話來說就是不要命的半吊子。隻有這種人才會不滿足於一般酒精的刺激而尋求極致烈酒的瘋狂。
他身高隻有一米八出頭,在普遍身材高大的現代人中說不上有多魁梧,但他卻有非常寬闊的肩膀和胸膛,寬肩的黑風衣卻像是要被衣服下的肌肉撐得裂開一樣。男人已經有三十歲上下,但眉目依舊清朗,鼻梁高挺、麵部線條剛硬而棱角分明,一對濃密的劍眉斜插入額角,短發和衣著一樣修剪的簡單幹淨,透出一種獨屬於三十歲男人的成熟而不庸俗的魅力。他麵前的烈酒一口沒動,隻是用一雙長著老繭的粗大雙手托著下巴發愣,清澈的雙眼中眼神幹淨的如同初生的嬰兒。
這樣的眼神出現在這種酒吧裏,就像是狼群裏忽然出現了一隻小羊羔。
星天地酒吧地處K市東郊,這塊地方最近兩年才開始開發而且發展迅速,本來東郊屬於下林區,可是下林區經濟發展貧弱,所以相鄰的仙霞區一直想要兼並這塊高速發展的搖錢樹,隻是區劃沒有確定下來。下林區知道這塊地早晚不是自己的,所以懶得再管,東郊又沒有劃入仙霞區,所以仙霞區也還不願意管理。這就讓東郊就成了沒人管理的三不管地帶,K市最近又強力打擊黑惡勢力,導致本市的黑幫、流氓大量聚集在東郊,兩區的警察秉承領導的意思互相推諉,因此維持治安的任務就完全落在了東郊派出所身上,這個派出所隻有十幾個警力,所以東郊的治安狀況就可想而知了。
星天地酒吧就是東郊這類人的聚集地,賭博、違禁品交易、性交易在這裏公開進行,各種流氓團夥也在這裏尋歡作樂,同時這裏還是黑幫談判最喜歡的場所。酒吧裏都是什麼人就可以想象了,這些人的眼神裏往往有隱藏不住的煞氣,像這個男人這樣眼神比小學生還幹淨的人壓根不會踏入這個酒吧的門。
但這裏還是有些水平夠高有點見識的人,他們看到男人桌麵前擺的那杯酒就知道這個人不是什麼善茬,這種酒都是什麼人喝的他們心裏一清二楚,所以男人在這裏坐了不短的時間,但除了一些小混混和坐台小姐倒沒什麼人來和他搭訕。在彌漫著重金屬樂喧囂的酒吧裏,男人占據的一塊吧台仿佛一片世間淨土般安靜,左右三個座位都是空的。
“一杯白蘭地,加一勺椰奶、一片檸檬,加冰,不要冰塊,冷凍。”一個人走到男人身邊點了一杯酒,然後在貼著男人的位子上坐下。
“還喝這種烈酒?真不知道你是不怕死還是就是在找死,陳醫生的囑咐又被你扔到九霄雲外去了吧?”那人瞥了一眼男人麵前的酒杯無可奈何地說道。
“哈哈,在冰天雪地裏舌頭都快凍僵了,還不讓我喝點來勁的暖暖?”男人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口吞下半杯,他扭頭看向旁邊的人,那個人臉龐清瘦,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細框眼鏡,儒雅的書卷氣息撲麵而來。
“懶得跟你爭這個,俄羅斯那邊的生意怎麼樣?”清瘦的男人接過服務員手中冒著寒氣的小杯子小酌一口問道。
“你也知道老毛子最難對付啦,一句話說不一塊就把槍,不算很順利,但好歹解決了。話說你為什麼選在這個地方見麵,鬼才?”男人一臉輕鬆的回答之後反問道。
“你感覺怎麼樣,霸王?”鬼才沒有正麵回答,反而把問題拋回給男人。
“嗬嗬,怎麼說呢,挺懷念的感覺吧!都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了,**龍頭們見了我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反而是這些染著黃毛,學著日本人在身上紋刺青的小混混敢在我麵前肆無忌憚的說話啊。”霸王頗有些感慨地說,回過頭去看向舞池,那裏年輕的少女們大片大片地暴露著自己白皙的皮膚,在霓虹燈和音樂聲中肆意扭動。
“無知者無畏。”鬼才微微一笑:“三年了,從你成為**至尊到如今已經三年了,我們也已經十年沒回到K市了。”。
“啊,是啊,都這麼久了,沒怎麼感覺人就奔三十歲去了啊。”霸王完全不理**至尊這個嚇死人的稱號,像一個普通的上班族那樣感慨著自己年齡的飛逝。
“你當然感覺不到啦,因為你的時間一直沒有向前走,你從來都沒有走出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吧。”鬼才忽然低聲說。
“嗯?”霸王渾身一震,然後不解的轉過頭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