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四年春二月,皇後薑婧兒在坤華宮薨逝,打破了後宮沉寂一年多的局麵。
沈季子一早起身,將宣晟抱過來一起吃早膳。他已經一歲半,可以自己用勺子吃東西了,隻不過大多數的飯菜都喂不到嘴巴裏。沈季子對此很有耐心。畢竟是孩子,能要求他什麼呢?況且自己長日無聊,也隻有照顧孩子這麼一點樂趣了。
用過早膳,她正思量著接下來該做些什麼的時候,行雲從外頭進來,低聲道,“主子,皇後娘娘薨了。”
薨了?沈季子愣了一下,“她不是在坤華宮麼?這又是怎麼回事?”皇上雖說是讓薑婧兒在坤華宮養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皇後根本沒有病,隻不過是皇上的托詞罷了。
當初沈季子還想過,到底對薑婧兒來說,是直接被皇上賜死的好,還是這麼苟延殘喘的活著更好?但是她沒有答案,她甚至說不出如果是自己,願意選哪一個。——或許還是更想活著吧?
行雲搖了搖頭,“奴婢也不清楚,不過,聽說去年皇後娘娘的身子就越來越差了。”
“什麼身子越來越差?不過是幽居太久,鬱結於心難以紓解,所以身子熬不住罷了。”紫郢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然後她快步走進來,先是對著沈季子行了禮,然後才道,“聽說消息傳到明光宮的時候,皇上失手打碎了最喜歡的茶盞。這會兒想是已經在坤華宮了。奴婢過來時,各宮主子都往那邊去了,主子也過去瞧瞧吧。”
沈季子點點頭,將宣晟交給奶娘抱著,“青索紫郢跟著我去,行雲流水留在這裏看家,照顧好晟兒。另外,將鮮亮的衣裳都收起來,找出白布裁幾身衣裳備用。還有別的,一時也難以想到,你們看著辦吧。”皇後薨逝是國孝,至少要守三個月的孝,這些東西,都要早早準備起來。
行雲點頭,那邊流水已經捧來了一身素色的衣裳,鞋麵來不及換,是用白布蒙上的。沈季子換了衣裳,領著青索和紫郢往坤華宮走。
二月的天還很涼,尤其是燁京城地處中原,春天不及南方來得早,這會兒禦花園裏萬物枯萎,迎麵有風,帶來一種蕭索和淒清的感覺。沈季子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吩咐道,“走快些。”
到了坤華宮時,已經來了許多人,也不知道是因為薑婧兒的死而傷感,還是別有什麼心思。——皇後沒了,宮裏總要有個主事的人,尤其是皇上的年紀還輕,立後更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想必許多人心裏都各有盤算。
靈堂已經布置起來了,人也已經裝進了靈柩之中,現在嬪妃們都按照品階位分列隊站著,低頭默哀。沈季子掃了一眼,然後徑直往裏走,到了自己站的位置,抬頭便看到宣熠站在靈柩旁,臉上麵無表情,隻有一雙眼眸越加幽深。
有一刻,沈季子覺得自己是了解宣熠的心情的。薑婧兒是與他們同齡之人,竟然就這麼輕易的去了,是否也到了他們開始憂心生死的時候了?尤其是宣熠,他身上本來中了毒,這些年不過勉強壓製,身子卻是一天比一天壞了。若是再招不來解藥,也不知道能捱多久。
在這樣的時候,他站在皇後的靈前,心情想必很複雜吧?然而說來可笑,從始至終,他所感懷的、所擔憂的、所難過的,都隻是他自己,而不是已經逝世的人。
這一場葬禮弄到滿宮的人都身心俱疲,才終於才三月春暖花開的時候結束,接下來還要守孝兩個月,所以宮裏暫時卻也沒有什麼動靜。畢竟越是真有什麼心思的人,這會兒就越是不會做出什麼逾越的事情,讓人抓住自己的錯處。
建元四年五月初三日,出了孝期,宮裏四處的白燈籠白幡都撤了下來,重新掛上喜慶的紅色,隨著這麼一點點變化,好像壓在宮中所有人心上的大石頭被搬開了一般,大家的臉上開始出現笑意,禦花園裏也開始熱鬧起來,似乎連陽光都更加溫暖了。
沈季子坐在榻上,教宣晟說話,行雲從外頭進來,手中提著個籃子,宣晟見了,便要下去拿。沈季子因問道,“這是拿的什麼?”
“是粽子葉。”行雲笑眯眯的道,“奴婢去禦膳房要來的。咱們自己包些粽子,逗二皇子玩兒。”
沈季子聞言,微微一怔,“原來要過端陽節了。”
“是啊。不知道今年皇上會不會去春明池看龍舟,說不定主子和二皇子能隨駕。”青索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