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見信如麵。我現在正在出雲寺後麵的小院子裏,這裏的桃花開得很好,我想起從前跟姐姐一起來,稱讚此處桃花甚美,若能居於此,實乃風雅之事。一語成讖,如今,我便要久居於此了。
遙聞姐姐在宮中不甚好,我心中十分愧疚。若非我難以麵對姐姐,落荒而逃,此刻本該與姐姐一同麵對這些的。但我知道,姐姐心裏大約並沒有怪我。惟其如此,反而越添愧疚。
我知道姐姐或許一直十分疑惑我的反複,還有種種行為。從前我不敢說,亦不願說。隻能將之深埋心中,妹妹見姐姐如此擔憂,便覺難過。如今在寺廟之中,聽晨鍾暮鼓,反而將許多心事,一一放下。
佛說放下方得自在,妹妹如今才算是領會了。既然是放下之事,便也無不可說。
姐姐或許也奇怪過,我為何對待皇上,一直十分淡然。就算性情如此,也實在是太過冷漠了些,以至於位分雖高,卻反而比不上其他人的聖寵。姑姑甚至疑心我是為怕擋了姐姐的路,實則是冤枉了姐姐。
妹妹之所以避寵,隻是因為不願違心罷了。我是童家人,嫁予皇上是先帝賜婚,難以抗拒,但我的心,卻不會因此屈服。
我知宮中一片泥濘,難以脫身,隻盼著能保持一顆心幹淨清潔罷了。不曾想還有此機緣,能遠離深宮,其實才是我最大的造化。從今而後,我雖避居世外,心卻終於自由了。
姐姐應該也會為我高興罷?
隻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得麵見姐姐了。不過在我心中,姐姐一向聰敏,不論什麼情況都可應對自如,此次應也不例外。隻盼能早日得聞佳音。使我不至****心中惶然,覺得使我自私的離開,陷姐姐一人於泥潭。
若有朝一日姐姐能夠做主,盼能與姐姐共賞桃花於此。
童萱字。”
沈季子將信反複的看了幾次,見童萱如今心境開闊,更甚從前,心中也替她高興,隻是她也沒有料到,原來童萱種種異常行為,竟是因為她心中已經有了人!
想到這裏沈季子便是一陣擔憂,希望這封信沒有人看到過,不然的話,隻怕又是一樁禍事了。不過白靳行事,應該是可靠的。
隻是沈季子不免責怪自己,自己的事情,童萱一貫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許多厄難,也是她跟自己一起度過。然而她心中僅藏著這麼一個秘密,縱然是她有意遮掩,但自己未能察覺,也是失職。實在愧對這一聲姐姐。
隻是,誰能想到呢?童萱心中竟有了別的人,她平日裏的表現,竟然從未露出過一分一毫。
不,不對!沈季子忽然想起來,當初剛剛入宮時,童萱曾經大病過一場,閉門謝客。想必是終於進了宮,深知自己今生再也難以離開,是以心灰意冷,才會如此吧?
當初太醫的診斷,亦是鬱結於心。當時宮裏揣測紛紛,沒有一個人說中事實。可歎自己依舊全然沒有發現,還去將童萱教訓了一頓。最後童萱雖然振作起來,卻是越發性情淡然。
許多蹤跡早已出現,確實是自己這個做姐姐的,不夠關心她,沒有多去過問。
隻是,沈季子有些心酸。縱然當初猜到了,自己怕也不敢去問吧?如果問到了答案,又能如何呢?
到不如此刻,童萱雖然寄居深刹,卻心中悠然。愛也好,恨也好,總之不是煎熬。
或許這對童萱來說,已經是極好的結局了吧?但沈季子心中,卻不甘。雖然自己在****一事上,一直十分失敗,但是沈季子卻不願意童萱年紀輕輕,就陷入這種狀態之中。她還不滿二十歲,還太年輕太年輕……
“童妹妹,等著我。”沈季子又將信看了一遍,依依不舍的將信紙點著,上頭寫的東西太過驚世駭俗,還是燒了的好,可惜不能珍藏了。
不過,沈季子心中滿是澎湃的情緒,總有一日,自己能夠左右這一切的時候,會替童萱改換身份,圓了她的心願。
那時,才是真正的自由,而不是避居世外,隻留一絲念想。雖然看似自由,但實則更加讓人心酸。難道童萱就要寂寞冷清的過一輩子嗎?
離開冷宮,複寵,沈季子從未有一刻如同此時急切的想要回到那後宮之中去,這一次,她為的不僅僅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