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見說,便上前叩頭道,“求主子賜名。”
沒有猶豫,看來那個問題,在她心中,也是想了許久的了。沈季子微微頷首,道,“現下我身邊四個大丫頭,隻剩你與行雲二人,她用了本名,不如你就和她湊成一對,叫做流水。順流而下,一去不返,過去的東西,就都留在身後吧。”
“謝主子賜名。”流水聞言,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來。
沈季子招呼道,“事情說完了,用飯吧。吃過飯,你們也還有事情做。我之前的帕子繡好了,你們順便拿去換點兒針線布匹回來,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行雲道,“主子,咱們現在手頭還算寬裕,不如換點兒紙筆之類,主子平日裏也可消磨時候。”
沈季子搖頭道,“不必了,這裏的東西明碼標價,太好的紙筆墨是換不起的,與其浪費在這上麵,不如買點兒別的東西。”
言下之意,她是看不上普通的草紙的,絕不肯用來習字作畫。行雲聞言,也隻得作罷了。
吃了飯,四人便出門去了,沈季子一時不想繡花,就搬了凳子坐在院子裏,用前段時間青索帶回來的繩子打絡子。這項技藝,她還是小時候跟著秀姨學過,後來漸漸荒廢了,所以這會兒撿起來,有些手生。
沈季子聽青索打探過,這些繡活兒絡子之類的東西,那些人收走之後,也會送出宮去賣。聽說打著宮裏式樣的牌子,賣得很好,所以有多少都是肯收的。她一時興起,才要了這些紅繩回來。不過青索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按捺得住來做這些精細的活計,所以繩子又都送給沈季子了。
自從進了冷宮之後,沈季子忽然發現,從前的那些記憶,自己以為早就已經遺忘殆盡的事情,卻經常會不經意間被回想起來。而且清晰如昨。
她一時之間,也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更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想這些事情。但是在想起來的時候,心裏是歡喜的,等那陣記憶過去了,再看到眼前的偏僻荒涼的冷宮,心中竟也溢滿了寂靜歡喜。
雖然是在冷宮裏,但沈季子覺得,自己像是已經離開了那個桎梏人的皇宮。
她有時候會想起出家了的童萱。是否在她心中,能夠離開皇宮,心情亦和自己一樣,所以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可惜不能見麵,不然一定要問問她,到底當初是怎麼想的,竟沒有跟自己商量一下,否則將自己也帶走多好,兩人作伴,便是哪裏都去得了。
不過自己現在也挺好,如果就這麼過一輩子,沈季子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雖然日複一日,使人麻木,但是心卻是自由的,歡喜的,安寧的。
然而世事並不會都如她所願,在沈季子安閑的打絡子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這冷宮西麵的小院子。
沈季子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來人,一直到對方走到身邊,遮住了照過來的太陽,影子投在沈季子的身上,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抬起頭看見來人,沈季子微微一笑,站起身,躬身行禮,“見過薛妃娘娘。”
“你看起來過得不錯。”薛妃隨意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看到那株灼灼的桃花之後,眼睛仿佛被燙了一下似的,瞳孔猛縮,轉過頭來盯著沈季子,“本宮倒是不知,原來沈妃如此安貧樂道。”
“非是我安貧樂道,不過是已經身在其中,苦中作樂罷了。”沈季子灑然一笑。
她不知道薛妃是不是來看自己笑話的,但如果是的話,恐怕要令她失望了。在冷宮裏,她反而自在些。
“好個樂在其中,莫非你將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也不想追究到底是誰在害你了麼?”薛妃冷冷的看著她道。顯然是不信沈季子的說法的。一朝從妃子之位,貶為庶人,要說心中沒有怨沒有恨,她如何會信?
實際上連沈季子自己都不信,所以也無所謂薛妃信不信了。見到這個人,她忽然有種從天上回到人間的感覺,然後才慢慢的意識到,這裏畢竟還是宮中。如果有嬪妃來看自己,是不會有人阻攔的。
那些定立規矩的人很奇怪,從不會出麵阻止這些,更不會讓外頭的人意識到他們的存在。奇異的是,裏頭的人,也絕不會說出去,縱然這一切再是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