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熠來得很快，見沈季子安然坐在屋裏，麵上半點急色不見，微微挑眉，“季子要見朕？”
“正是。”沈季子抬起頭來，和他對視，“麗嬪之事，臣妾問心無愧。隻是流言蜚語卻並非所有人都能夠分辨清楚的。現在不論是宮裏還是朝堂上，都是流言四起，將臣妾說得越來越不堪，好像這世上一切的不幸，都是臣妾引發的。隻要臣妾死，世界就太平了。所以臣妾心裏，有些擔心。”
“朕可看不出你有什麼擔心的樣子。”知道沈季子這是向自己服軟了，宣熠心情大好，不由調侃道。
沈季子抿唇道，“那是因為臣妾相信皇上明辨是非，不會被小人之言蒙蔽聖聽。皇上來見臣妾，便是最好的明證。”
“不錯。不過季子你該知道，現在這件事，根本沒有證據，朝臣群情激奮，朕若是置之不理，難免讓國之棟梁們心寒。”宣熠道。其實這件事，他倒是不急於了結的。在這種周旋之中，看清楚宮裏的勢力，更重要的是能夠更加清楚的衡量出沈季子的能力，對他來說，是比較有趣的事情。可惜，現在不是好時機。
沈季子頓了頓，卻沒有收回視線，依舊看著他道，“皇上這段時間放了不少精力在宮中，想必應該發現了許多事情了。”
“你是說尚儀監的方姑姑的事情麼？”宣熠沒有繞圈子，直截了當的將這件事攤開了。
沈季子目光一動，“那夜青索和紫郢看到的，果然是皇上的人。既然皇上早就發現，為何還引而不發？”
“因為朕很好奇，你在宮裏埋下了這麼大的勢力，到底是為了什麼？權勢，還是後位？”宣熠緩緩道。
沈季子別開了自己的視線，看著地上的石板，淡淡道，“皇上小看了我。權勢地位或是皇後之位，都不是我所想要的。至於我究竟想要的是什麼，我對皇上說過，不過皇上怕是早就忘了。”她說起這個，連自稱臣妾都忘記了。
“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宣熠神色一動，脫口而出。
沈季子臉色微變，漸漸彌漫成一種苦澀，“原來皇上還記得。是我忘了，皇上博聞強記，隻需聽過看過一遍的東西，便再沒有忘記的。因此為人稱讚，才會在京中有那麼大的名聲。”
這些事情，現在想起來，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沈季子吸了一口氣，“皇上既然記得，就該知道，季子不是會隨意改變誌向的人。身在宮中非我所願，但爭名奪利，卻更為我所不齒。”
“朕相信你。”宣熠道。他是和沈季子一起長大的，對她的了解實在是太過深刻，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但你如何解釋方姑姑的事情？”
“方姑姑手中的勢力，是先皇陛下留下的。”沈季子半真半假的道，“皇上也知道，先帝對我似乎頗為看重，後來我進宮之後，方姑姑找到我，說是先帝交代她一切聽我號令，並且要求我善用這些人，替皇上做事，免得皇上心憂後宮。我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實在是因為這種事，是隻有皇後才能做的。我若說了出來，怕是會讓皇上和皇後為難。”
“原來是這樣。”宣熠微微點頭，沈季子說的這番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因為先帝當初的確是對她另眼相待。而且宣熠沒有忘記，給自己和沈季子賜婚的，正是先帝。並且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沈青麟的案子，季子就會嫁予自己為妻了。後來雖然皇上恢複了沈青麟的名譽官職，甚至將季子封為郡主，可那時自己早已有了太子妃，她因此隻能屈居側妃之位。
或許皇上最後將這些人手留給她，正是因為她已經失去了家世背景，沒有可以立足自保的東西，而造成這一切的都是他，所以將這份勢力就給她，算作是補償。
這麼想的話，這件事就完全能夠說得通。於是宣熠也就相信了。
畢竟在他的心裏，說到底並沒有將女子看得多麼重要，多能能幹。即便是現在麵對沈季子，也多是一種逗弄的心思，雖然他必須承認她聰明能幹，往往出乎自己預料，但是卻並不認為她當真能夠抗衡自己。既然如此，自然不吝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