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鬆院。
“好好好!”衛王妃將手中把玩的玉玦“啪”的一下摔在桌上,眸中一片憤怒火光,“這可真是我的好兒子!我為他費心費力,多少次明裏暗裏提醒他,這個女人不能放在身邊!他倒好,表麵上答應得滴水不漏,其實陽奉陰違,如今竟還與那賤人做出苟且之事,明公正道的把人收房!這般不管不顧,可還將我這個母妃放在眼中?還是那女子當真狐媚了得,竟讓他連心智都迷掉了?!”
叫衛王妃如何不怒?她一向自詡兩個兒子聰明懂事,尤其小兒子貼心會說話,不知多讓人羨慕,誰成想竟讓一個落魄女子給勾了魂!她的兒子自該娶最尊貴的大家閨秀,一個官奴,她也配?
何況當著自己的麵,宣熠分明答應過,卻轉頭把人收了。聽到這個消息,她幾乎不曾氣死。這個女子斷斷不能留,否則別說宣熠的婚事與前程,隻怕母子之間,也要平添隔閡!
隻是這次她知道教訓,不會自己出手。在這深宅大院之中,原也有千百種法子對付她,之前倒是自己情急之下,失了分寸了。
想到此,衛王妃總算平複了情緒,她抬眼掃了一下跪在地上毫不起眼的婢女,臉上的不屑毫不掩飾,“回去告訴她,有事自己想法子,難不成還指望我一輩子給她撐腰不成!若是真那麼沒用,就不必在那邊呆著了!我這裏的人有的是!”
此言一出,別說是跪在地上的丫鬟,便是左右垂手侍立的婢女,也都忍不住心頭一震。
也不怪她們攀龍附鳳。她們這些王府出來的婢女,平日裏錦緞裹身,食不厭精,就連一張臉一雙手都保養得格外細致,絕不肯有一絲瑕疵。這樣的日子,莫說平頭百姓,便是一般的商家富戶,也是養不起的。
如此,她們最好的歸宿,自然是跟了府裏的主子,繼續這錦衣玉食的生活。第二等是配了府裏的管事,仗著主子跟前的臉麵,勉強維持如今的日子。之後才是放出去嫁給小戶人家做當家主母。
這三種選擇各有利弊,然而對從小就生長在王府,見慣權勢富貴,卻對外頭的世道一無所知的婢女而言,除非天生愛自由愛幻想,否則肯選第三種出路的幾乎沒有。其餘兩種裏,想飛上枝頭的不在少數。
她們畢竟是伺候王妃的侍女,平日裏半個主子一般,哪裏看得上那些濁物一般的管事?自然風度翩翩的主子爺更令人向往。
何況那又是王妃的親生兒子。
——可惜生不逢時,有命更好先被王妃看中送過去了。於是這想法也就隻能是個想法了。
可王妃方才話裏的意思,分明是對嵐兒失望,甚至起了用別人把她換掉的念頭!
這於嵐兒不啻於滅頂之災,對她們卻是喜聞樂見的好消息,說不準那個幸運兒就是自己呢?
衛王妃不知自己一番話攪起了多少暗地裏的風起雲湧,打發了下人,自己思考了許久,才叫人進屋吩咐。
……
送走了三個女人,沈季子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桃子見狀,忙勸道,“姑娘不高興了?何必與她們一般見識!依奴婢看,她們不過嫉妒姑娘得爺的寵愛罷了。這是誰也比不上的。”言語間,頗有與有榮焉的意思。
沈季子不著痕跡的看了她一眼,“你也覺得爺十分寵愛於我?”
“難道不是嗎?”桃子疑惑。
沈季子搖頭苦笑,“不過才開始罷了,哪裏就看得出來這個?何況……”她輕輕歎氣,“爺明知會引起她們的嫉妒與不滿,卻仍舊如此厚待於我。一碗水端不平,這院子隻怕很快要亂了。”
哪裏是寵愛,倒更像是豎了一根靶子。
她看得清楚。隻不過這本就是自己所求,又有何怨?她自己對宣熠沒有感情,如今證實了宣熠也不過逢場作戲,如此兩不相欠,連那點愧疚都是多餘,將來下手也不必不忍心,豈非更好?
桃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很想反駁,可沈季子說得太有道理,她反而什麼都說不出,隻得訥訥的叫了一聲,“姑娘……”
然後,她的眼圈兒就紅了。
沈季子拍了拍她的手,笑著安慰,“哪裏就至於這樣了?說到底,哪怕爺沒有用心,我還是占了個最得寵的名頭不是?有總比沒有好……”
如此若無其事,若非最後一句話裏隱隱帶著無可奈何的歎息,全然看不出半點失落。
桃子忙強笑道,“姑娘說得是。憑著姑娘的人品才智,不愁不能讓爺動心。到時真假都是姑娘,有何可介意的?”
沈季子微微一笑,並不說話,仿佛默認。片刻之後,她又問,“爺是怎麼交代的?你過去瞧瞧,拿幾吊錢,別叫人說我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