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怎樣呢?如果真怕得不想幹了,得,天一亮就去找你們科長,或者現在就打電話給他,結了。”隨後他又咕噥著補充了句:“所以老王說得一點沒錯,這工作真不適合找個女人來做。”
“媽的我當時想一拳把他那張扁臉打爆掉的心都有。”劉曉茵說到這兒憤憤地對我說了句。然後道:“你完全體會不到那是種什麼樣的憤怒,寶珠。明明我能看到,而且那東西還襲擊了我,可是別人卻因為看不到而完全不信我的話。而不信我話的這幫孫子,恰恰都是些平時規矩特別多,連走路先邁哪條腿都有講究的孫子!真他媽的!”
她這話讓我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因為我深深理解她當時那種心情。隻是我被那種憤怒所困擾的時候年紀還小,所以遠不如她體會深刻,因此她所從中受到的傷害也更為深刻,但對此毫無辦法,能如何呢?
“那後來怎麼樣了?”於是我問她。
她苦笑:“後來那幫孫子就走了。走老遠我還聽見他們在拿我說的話逗樂子,不過我敢打賭他們在害怕,雖然他們嘴上否定我的說法,但他們平時的行為就能看出他們絕對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真他媽可惜,我沒法讓他們看到我看到的那些東西,否則我真想親眼見見那幫孫子臉上的表情……”
“那你又是一個人了……”
“是的,一個人。”
“……那麼,那女人又來纏你了麼?”
我這話讓她驀地抖了抖。隨後有些下意識地朝身後的門看了眼,看著那扇緊閉著的門輕輕吐了口氣,道:“一開始沒有。他們剛走我就把保安室門上那張佛像摘下來抱手裏出去了,想離開殯儀館,想回家。但就在往停車場方向走的時候,我感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跟著我……”
當時她頭皮一陣發麻。完全不敢朝後看,隻是立刻撒開腿就往前跑,可是怎麼跑總覺著身後有什麼東西緊緊地跟著,雖然沒有腳步聲,可是她很清楚地能感覺到自己脖子後一陣陣涼颼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一波一波朝她脖子上吹氣,但是周圍根本就沒有風。
於是她趕緊放棄了往停車場的那條路,改往有燈光的地方跑,誰知剛剛跑進燈光的範圍,她被她麵前突然出現的投射在地上的人影給嚇傻了。
因為她看到她腳下有兩道人影。
一道連著她自己的腳,一道就在她腳邊上,披著長長頭發的腦袋低垂著,也不知道是在看她,還是看地上她的影子……之後,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她聽見耳朵邊有人叫了她一聲:‘劉曉茵。’
她條件反射地朝那方向看了一眼,空蕩蕩的什麼也沒看見,可是腳下那道並不屬於她的影子仍在,隻是位置變了變,之前跟她是一個方向的,朝前。再看時卻已經側過身麵朝向她了,長發一把一把在她臉旁邊飄來飄去,但她往自己身上看時卻什麼也看不見。
隻感到一股股冷風在她周圍繞來繞去,那一刻她整個人都僵掉了,別說跑,就連喉嚨裏的聲音也發不出來。所以盡管前麵不遠就是2號樓,樓裏有人在做法事,可她就是沒法朝那棟樓跑過去,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去引起別人的注意。
幸好就在這時那棟樓裏傳來陣木魚聲,還有和尚模模糊糊的念經聲。
聽見那聲音的當刻她立即感到身體變輕了,於是立刻就朝它飛奔過去,一路衝進底樓香火繚繞的大廳,把別人家屬給驚得紛紛看向了她,那時候她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就那麼在別人的靈堂裏站著,瞪大了一雙眼朝人最多的地方鑽,然後蹲□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也不知道是她穿的製服的關係,還是她當時的樣子著實有點駭人,所以盡管受了驚還□擾了法事,那些家屬也就互相間交頭接耳了陣,沒有攆她離開,甚至都沒有回頭再去看她。倒是那幾個在靈堂中間念經的和尚,在她進門的那一瞬看了她好一陣,然後又繼續開始念經,但念的節奏明顯比之前快了很多,木魚也敲得特別響,隨後其中一個還起身用一塊黃色的段子布把遺像給遮住了,對此家屬們雖然疑惑,但麵麵相覷之外並沒人開口去詢問他這麼做的原因。
之後那個和尚朝劉曉茵走了過去。
他是那些和尚中年紀最長的一個,到她麵前打量了她一陣,眼神有點奇怪,似乎還朝她身後看了一眼。隨後他把自己手裏一串佛珠掛到了她的脖子上,示意她跟他走。
劉曉茵立刻就跟著他過去了。說實話,過去無論和尚還是道士還是傳教士,在她眼裏都跟唱大戲的差不多,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這類人在她麵前能像根救命稻草一樣可貴。雖然他們也就是念念經敲敲木魚,可是那種聲音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安心。於是在跟著那和尚到了靈堂後麵的走廊裏後,她有些焦慮地對那和尚道:“大師,能不能讓我待在人多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