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魃道(小白的鬼故事係列)》最新章節...

新病友叫劉曉茵。

漂亮的五官,一米八0的身高,這本應是當模特的好條件。隻可惜骨骼生得太大,多瘦看起來都有肉的,小時候又是念的體校,還進的籃球隊,於是一副堪比男人的體魄讓她注定跟漂亮衣服和t型舞台無緣。

這一點讓她望女成鳳的父母很失望。她父母都是工地上做包工的,在劉曉茵還是個洋娃娃般的小孩時,他們堅信她有著當明星的潛質,因為帶去工地玩時每個見到她的人都這麼說。後來個子越拔越高,他們又以為她可以被選去當個模特。但誰想,一進初中開始她體格就越來越像個男娃,還自己擅作主張考了體校,進了籃球隊,每天打球打得雄性荷爾蒙過剩,很快,連走路和說話都不再像個女人。

眼瞅著就把他們的希望一點一點掐碎在了時間的指縫間,也著實拿她沒有辦法。所以後來她報名參軍,他們也沒有攔著她,乃至她退伍之後謀了份殯儀館的差事,更是連聯係都變得稀少,除了有時讀大學的小弟會打來一兩通電話問問近況,幾乎沒人再來過問她的生活,甚至逢年過節也不催她回去,想來,也許每每親戚間問起她是做啥的,說到在殯儀館工作,總難免讓人感到晦氣,所以當爹媽的覺著倒不如索性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聽上去有點悲哀,但劉曉茵說著這些時是滿不在乎的。

她覺得這樣挺好。

從小到大她就由著爹媽擺布,走路得什麼姿勢,說話得什麼樣子,穿什麼好看穿什麼不好看……卻總在她爹媽奇怪的品味下被學校裏的同學嘲笑個沒完。所幸進了體校後她終於得到解脫,那是從身體乃至心靈的整個兒的解脫——不用變著法子搗騰自己的頭發,不用想著明天到底該穿裙子還是褲子,隻要抱著籃球在操場上隨心所欲地跑來跑去就可以了,不會因為身高和體型而被人指指點點,更不會被人用一種奇怪的笑容瞪著自己,笑她是個做了變性手術的陰陽人。

但事實上這種困擾在她退伍後那段最初的日子裏依舊糾纏過她。

比如找工作的時候,比如暗戀上某個男人,卻最終隻能被人當成哥兒們的時候。

那段時間大約持續了有兩年。兩年後,她因為組織上給介紹的關係,謀得一份在殯儀館工作的差事,才讓她生活逐漸步入跟體校時一樣無憂無慮的正軌。

很多人聽到殯儀館這三個字時往往是忌諱的,甚至是談虎色變的,好似那三個字裏隱藏著些看不見的猛獸,畢竟諸如死亡,絕路,終途之類的字眼,總令人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讓人情不自禁地對其敬而遠之。但對於劉曉茵來說,那地方毋寧是個安全的堡壘。無論是夜晚空無一人的死寂時,還是白天充滿著悲傷的嘈雜時,總有一種氣氛讓她感到寧靜。她無法具體地描述究竟是怎樣一種氣氛,那就好像是一隻終日在躲避著什麼的野獸,突然間找到了一處非常安全的地方,於是便將自己緊緊地藏在了那裏,越深處越安全,越安全越讓心靈感到平靜……

就是這樣一種感覺,讓劉曉茵將這處死者在人世所最後停留的地方,當成了自己的家。

說到這裏的時候,劉曉茵看了眼自己導尿管下的袋子,對著那些依舊處在渾濁狀態的液體發了陣呆,然後抬頭問我:“你覺得這世上有鬼麼,寶珠?”

我沒回答。

因為從小到大我被很多人問到過這個問題,但知曉答案的我從來沒能正麵好好地回答過。

現在這個在殯儀館工作的女人突然間也問起了我這個問題,我盯著她眼睛看了一會兒,尋思她是不是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看到了些什麼,或者感覺到了些什麼。

我見過一些同樣在殯儀館、或者在醫院工作過的人在網上發過帖子,關於他們在工作的地方見到一些髒東西的事。他們侃侃而談,甚至搞連載,讓人如同看小說般津津有味。但其實其中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一種聯想——一種在特殊的工作環境中見到了有些特殊的事情後所產生出來的聯想,在腦中過濾後便覺得好像成了真,真的覺得自己見到了那些東西。但那種東西通常普通人是很難見到的,因為陽氣盛,導致天目濁,即便真有髒東西作祟也很難通過眼睛去看見,除非開了天眼。當然還有百分之十左右的人是真的能看到,卻又因此而懷疑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的判斷,在一切似是而非的推斷中不斷推測又推翻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