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養屍地三十八(1 / 3)

《狐說魃道(小白的鬼故事係列)》最新章節...

我躺在地上就聽見淩空嗤嗤一陣響。

那些枯枝從我頭頂直飛而過,飛向我身後那個突兀出現的人。

沿著它們飛過的軌跡離我最近那些失控的魂魄轟的下燃燒起來,刺眼的火光沒有任何溫度,隻一大團一大團熊熊燃燒,隨後忽地衝向鋣,在他伸出的手指上狠狠一撞便失去了蹤跡。與此同時我身子一蕩而起,被鋣拖起來一把挾在他臂膀下。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的瞬間。

我腦中甚至還沒來得及反饋出周圍都發生了些什麼,直至站穩腳,才猛地發現就在剛剛一瞬間,被鋣擲出的那些枯枝竟都反彈了回來,帶著沾染上的那些魂魄所燃燒而出的火焰,不偏不倚插在我之前所躺的地方。

如果鋣手慢一拍,我隻怕整個上半身都要被紮個通透。

見狀不由一個激靈,而沒等從中醒過神,便一眼見到洛林就在距離我跟鋣十米開外的地方站著,一手拖著張晶的屍體,一手抓著我的斷腕,帶著種無比奇特的神情一動不動看著我。

一度我幾乎完全沒能認出他來。

他臉上那僵硬得好像麵具似的笑終於不見了,因為他整半張臉被某種利器剜去了全部皮肉,隻留白森森的骨頭在血液中若隱若現,同他另半張臉拚湊在一起,組成一副更為詭異的表情。

他用那表情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陣,隨後一伸手將張晶的屍體朝我丟了過來:

“好一隻馴刀者。我倒真沒想到失去了力量的梵天珠,原來竟還能悄悄藏著一個地府的走卒。”

屍體滾到我身邊時,張晶那張蒼白的臉正對著我。

所以我很快意識到,此刻的它已無法再被說成是張晶的屍體,因為那張臉、乃至整副身體,已完完全全變成了洛林的樣子,蒼白而美麗,仿佛第一次在火車上見到他時的那個模樣,卻完全沒有呼吸。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它頭頂一直到大腿,幾乎將它完全分割成兩半,雪白的腦漿從傷口處汩汩而出,這致命的傷切斷了它的呼吸,讓它成了一具真真正正的屍體,而不是一具包含生命的軀殼。也因此,此時的它對於洛林來說應該是完全沒有任何用處了,因而他隻能將自己魂魄繼續停留在何北北那副凡人的軀殼內,即便那軀殼還受到了來自馴刀者的重創。

但這會兒那隻馴刀者在哪裏?

想到這裏心髒突地一陣急跳。憑著上次見到它的那瞬印象,很確定它應該是一種一出手就無法停止對周圍所有目標進行殺戮的東西,所以若它還在附近的話,斷然不會離洛林太遠,除非它已經死了。

但,洛林難道可以殺得了馴刀者麼?

我很清楚地記得當初連狐狸都不願同它正麵交鋒的……

思忖間,突然看到洛林將他另一隻手朝著我抬了起來。

他仿佛窺見了我腦中所想,一邊若有所思看著我,一邊輕輕擺弄著抓在手裏的我的斷腕。

他的手掌同我斷腕上的手掌交疊在一起,於是令我斷腕上的鎖麒麟一半纏在了他的手腕上,看起來仿佛將我的手腕同他手腕連成了一體。“我跟你說過什麼來著,寶珠,可惜你不會使用這東西。”隨後他對我道,一邊將目光再次朝鋣掃去,手腕上鎖麒麟顫顫而動。“一旦了解了它的所有用途,你會發覺你可以多麼肆意妄為,哪怕你麵對著來自地府的殺手。”

話音未落我感到胸腔處猛地一緊。

也不知是因著洛林的話,還是鎖麒麟的顫動,我明顯感覺到鋣夾著我的那條胳膊刹那間緊了緊。一瞬幾乎令我透不過起來,所幸他很快察覺到了,手一鬆將我丟到地上,目光卻始終未從洛林身上移開過。

如此沉默又專注,也不知此時究竟心裏在想些什麼?亦或者,剛才救我根本隻是種條件反射,鋣仍和原先一樣沒有恢複他的神智?

這可怕的念頭讓我頭皮猛地一緊。

當即抬頭朝那沉默的麒麟看去,但沒等看清他的臉,卻見他突然朝他身後方向一指,對我喝道:“跑!”

那刻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時早已遲了,就聽見身周的氣壓猛地一低。隨即狂風大作,巨大的風中隱隱聽見嘩拉拉一陣聲響,緊跟著便見洛林身旁有一片巨大的漆黑色影子突然拔地而起,也不知那究竟是什麼,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氣唰的下朝我飛了過來,速度之快,仿佛一瞬間就能對著我身體徑直穿透了過去!

“殺!”

它呼嘯而來所發出的聲音讓我立即辨認出那是馴刀者。

原來它還活著,但比我放出來的時候整整擴大了十多倍!以至我幾乎完全看不清楚它的樣子,它就好像同它那把巨大的武器融合成一體了,帶著快如閃電般的速度朝我飛撲過來,所過之處,那些原本雙手合抱都抱不過來的粗壯大樹瞬間攔腰裂開,又在四周排山倒海般肆虐的狂風裏輕易被撕成了無數碎片。

“哢!”

擋在前方最後一棵樹也毀去後,一團強勁的氣流一下子衝到了我身上,把我掀得直飛而起。

落地前我看到那道巨大的黑影吞沒了我剛才所在的位置,也將鋣整個兒吞沒了進去。隱約見到鋣的身影消失前奮力掙紮了一下,他被迫出了麒麟的原形,但那形態並未像過去那樣扭轉局勢,一團青紫色的磷火從他麒麟的身體內噴發出來,被四周團團包裹住他的馴刀者的身軀全部吞噬了進去。

原來那馴刀者剛才所襲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我,而是鋣。

它竟能吞噬那些被鋣吞入了體內的魂魄所化成的磷火,也令鋣在轉瞬間迅速地衰弱下去,直至完全被並吞入黑暗中。

這就是馴刀者真正的力量麼……

意識到這點,我腦子的運轉也已到了終點,落地那一下劇烈的撞擊徹底震碎了我的思維,令我像鋣一樣也在那一瞬間跌進了一片昏沉的黑暗裏。

那如同深淵般一無止境的黑暗。

不知道持續了有多久,似乎很長,因為我似乎有好一陣子沒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疼痛。這種解脫般的輕鬆感讓人沉迷,所以我一動不動任自己在那樣一道深淵裏隨著大腦的波動起起伏伏,直至它再度感覺到一絲疼痛從我肩膀和斷腕處襲了過來。

那就好像一把尖細的刀子輕輕在你身上戳了一下,戳開一個小小的傷口,然後猛地用力,朝那道小小的傷口處狠狠地紮了進去。

巨大的痛楚讓我立刻觸電般蜷縮了起來,隨後在黑暗裏一陣摸索,想抓住什麼好讓自己站起來。但那兩條腿在得到過死一般的平靜後再次被迫支撐我的身體,立刻將曾受的傷痛反饋了出來,於是突然間,我發現自己幾乎處在一種癱瘓的狀態下,在周遭無盡的黑暗裏絲毫移動不了,但可以清清楚楚感覺到周身的疼痛,它提醒我一切並沒有結束,之前的解脫隻是暫時的,我陷入了一種完全搞不清現狀的混沌中,這片混沌裏我看不到鋣,看不到馴刀者,也看不到洛林……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我一個人,或者說,我在剛才的那一瞬間被隔離了開來,隔離到了一個除了黑暗外什麼都沒有的空間裏。

“鋣!”於是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四周黑暗很快反饋了回音,一層層往外擴散,聽起來無比遙遠和空洞。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茫然思忖著,我不由支著手臂將自己身體用力朝前拖了兩步……

三步……

四步……

直到感覺自己手好像抓到了某種枯枝狀的東西,我突然聽見周遭一望無盡的黑暗裏傳來一聲低低的仿佛歎氣般的聲音。

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聲音?!我立即停下動作屏住呼吸在原地蜷縮了起來,一邊豎著耳仔細聽著,聽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當口再次傳來一聲歎息。

它聽起來離我很近,就在之前鋣消失的那個方向,但黑暗裏我完全無法判斷它確切的方向。隻依稀感覺像是個很老很老的男人喉嚨裏發出來的聲響,又好像不止一個,而是一群。

一群很老很老的男人,他們從他們蒼老的喉管裏發出一種嗤嗤嘎嘎的聲音,聽得人肩膀發沉,心髒和情緒也跟著發沉。

隨後一點細微的光從那方向綻了開來,慢慢擴散,直至我腳下。

於是我吃驚地發現那被我牢牢抓在手中的枯枝樣的東西,竟原來是一截人骨,光滑堅硬得好像石頭一樣的人骨,來自一具匍匐在我腳邊的男性骨骸,他維持著那動作不知有多久了,似乎在跪著朝什麼東西磕頭,但頸椎上方空落落的,沒有頭。

而同他一樣的無頭骨骸,在我身周視線所及範圍內黑壓壓一片,不用細數便能估算出起碼有上百具那麼多,因而,顯見隱在黑暗中望不見的那些數量為之更甚。

究竟是什麼造成如此之多的無頭屍骸聚集在這個地方?

這地方又究竟是哪裏?

它還是我剛才昏迷的地方嗎??

我想應該不是,因為無論我怎麼努力地在四周微弱的光線中辨認,始終見不到那些黃泉村內除了墳地外隨處可見的槐樹,一顆都沒有,並且我甚至看不清腳下的土壤,它被一大片嶙峋密布的枯骨所覆蓋著,而那一點點勉強照亮了我身周這圈世界的光亮,正是這些骨頭在經過細微的摩擦後所散發出來的磷光……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正當我惶惶地猜測著的時候,離我不遠處一具骨骸突然間倒了下來,發出喀拉一聲脆響。

但它並非因失去支撐而倒地,我發覺它動了。

活生生地動了!像隻動物一樣四肢著地,用著細長的臂骨和腿骨在地上慢慢爬行,慢慢朝著我的方向一點點移動過來。這舉動令它周身幹枯的關節爆出一陣陣斷裂般聲響,聲音很快驚動了其它沉睡者,它們一具接著一具同它一樣倒在了地上,隨後也活了起來,如野獸般匍匐而行,在一片紛亂的哢嚓聲中它們緩慢但無比準確地朝著我方向徑直爬了過來,一邊從嘴裏發出陣如同潮水暗湧般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