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此起彼伏地叫了約莫十來分鍾的樣子,突然就停了,與此同時工程隊鏟車的挖掘聲也停了,因為他們推土的時候在靠近那塊碑出土的地方有道斜坡突兀朝下凹了進去,這個塌陷讓埋碑的那個坑霍地往下一沉,沉出個將近五六米深的洞來,這個洞剛剛出現立刻騰出股極起濃烈的惡臭,就像黑子之前所說的那種,在他埋下黑貓的棺材時,地裏所發出的好似河道裏逆流進了東西腐爛後所發出的氣味。
而伴隨著那種氣味,就看到那個洞裏漆黑的泥土裹著森森的白骨,一塊連著一塊,由上至下仿佛鵝卵石般在土裏堆疊著,年代已久,原本包裹在白骨上的灰色布料見風便化,瞬間露出更多的骨頭,仿佛一塊塊嶙峋幹枯的樹杈般參差不齊,僅僅粗略那麼一看,竟似有不下百餘具屍身。
而再往下,仍可見有頭蓋骨或者腿骨從土壤裏鑽出,如果再繼續挖掘下去完全不知還能挖掘出多少來。
這幕情形瞬間讓在場所有人都給震呆了,一時全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呆呆看著那個深淵般的坑洞,一個個瞠目結舌的發著愣,也不知該究竟怎樣才好。直到工頭最先反應過來,大手一揮,說,愣什麼愣,骨頭還沒見過麼,哪片地裏不埋著幾根骨頭,還不繼續幹活!
這番話一出,李村長也回過了神。當時他就急了,雖然他文化程度不高,不過好歹也知道那些骨頭都是很有些年頭的,比這村裏原先埋在上麵的那些都要早,那就得是文物了。所以無論怎樣好歹也要讓文物局的人過來看一下,也許鑒定出來是了不得的古文物呢!
當即把這想法跟工頭說了,並攔著他不再讓他們繼續幹活。
就那樣僵持了整整一下午,開發商那邊來消息了,說不給幹活就先停吧,等村裏找文物局的人來看過了再做決定,也不差這一點時間。
於是僵持總算結束,黑子在人群外看著自己爺爺,他身體不舒服了好些天了,單薄又瘦削,卻仍是分外精神地在工地上指揮著,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給村裏人開大會時健健康康的樣子。指揮這個指揮那個,將現場清理的工作指派得有條不紊。
但除了黑子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沒見到那塊像雞血石一樣的漢白玉石碑上正蹲著隻通體漆黑的貓,它眯縫著一雙黑鋥鋥的眼睛看著周圍那些人,又在黑子伸手扯向他爸爸衣角時,懶洋洋朝他瞥了過來。
而就在離它不遠的地方,一個到處堆著翻出來的新土的無人角落裏,一個麵黃肌瘦的女人帶著張模糊不清的臉在那兒站著。
說是站,那腳卻是踮著,好像跳芭蕾一樣。
黑子說到這裏時,突然我聽見頭頂上方有什麼東西發出哢的聲輕響。
隨後一陣細細的哭聲由那方向飄了下來,非常壓抑而傷心的嗚咽聲。很顯然這聲音我周圍那些人也都聽見了,因為他們的注意力一下子從黑子臉上集中到了屋子的天花板上。
此時已近黃昏,屋子裏昏暗得幾乎看不清楚任何東西,卻似乎仍能隱隱綽綽地感覺到就在那聲音飄來的方向,隱隱似乎有團模糊的人影在一根粗大的房梁上蹲著。
並且朝下看著。
“誰!”隨即倏的一道雪白的光亮朝那方向照了過去,謝驢子舉著手電朝那地方大喝了一聲。
但電筒強烈的光線所及之處,除了堆滿了灰塵的那根粗大房梁外,什麼都沒有。
不……也不能說什麼都沒有。
有那麼一兩道痕跡,在那堆灰塵裏淺淺的,淡淡的烙著,好像人的腳印。
但腳印全都隻有前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