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魃道(小白的鬼故事係列)》最新章節...
繞過羊屍,再往偏右方向一條幾乎看不清路麵的小道上朝前走了不多會兒後,透過幾棵粗壯的槐樹和半人高的蒿草,一圈看上去特別老舊也特別灰暗的宅子赫然出現在我們眼前。
宅子看上去應該是早於明清年代的建築,麵積不大,正門那間房甚至有點兒狹窄。不過相連的三間廂房都挺大,環著中間一道天井,因而有點四合院的感覺,比起之前我們所見的那些房子,顯然是要考究很多。
但在陽光下,也不知是磚頭顏色的關係還是光線角度的關係,它看起來又好像比其它那些房子都晦暗,仿佛有一種用太陽的熱量也無法驅散的冰冷感,在我離得老遠朝它看著時,正從這房子鐵青色的磚牆裏慢慢散發出來,無聲映著兩旁紅漆刷的承重柱。
而那些原本色澤鮮豔的柱子,在時間的湍流裏則早已被侵蝕成了一種枯血般的色澤,令它們似乎同周圍斑駁的牆麵混成了一體,於是使得那片宅子看起來總仿佛模模糊糊的。
正如謝驢子他們所說,宅子的大門敞著。
確切的說,是半邊門掩著,另半邊門板則斷成了兩截躺在地上,好像一具布滿了灰塵的幹巴巴的屍體。門板雕著很細致的小人和花鳥,窗戶上也是,它們看起來是這套建築上唯一具有點兒生氣的東西,在陽光下活靈活現地起伏著身上的線條,卻又透著種來自遙遠年代裏的異樣氣息,因而令人無法長久地直視。
小邵低頭專注拍著那些雕刻時,我們已隨著謝驢子的身影一路穿過大門徑直入了天井。
天井很小,一棵有點年頭的老槐樹濃密的樹蔭擋住了正午大部分的光線,又有穿堂風不停地從中走過,發出些細細的仿佛哨子般的聲音,於是令這小小的空間溫度比外麵低了不少。
謝驢子站在那棵槐樹下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沒再像之前那樣闊步繼續朝前走,而是有些興奮又有些謹慎地朝前看了兩眼,一邊低低咕噥了聲:
“唷,白天看感覺跟夜裏還真不太一樣,怎的大太陽底下反而讓人瞅著發毛。”
他目光所指的方向是這套宅子的主屋。
主屋的房門也敞開著,坐東朝西,四扇排門六道窗,令它看上去非常寬闊。雖然槐樹蔭擋住了大量光線,仍可看出幽深的堂屋裏頭至少有百來平米大小的麵積,但這麼大間屋,裏麵卻幾乎沒放任何家具,隻在正中間那麵牆壁處擺著張長條狀的供桌,上麵一盞鏽跡斑斑的香爐和幾張看不清樣子的貢品盤胡亂堆放著,桌底下橫七豎八躺著幾條長形木箱狀的東西,破敗不堪,一路排到門檻處。
見狀羅小喬輕吸了口氣,扯扯一旁的何北北目光閃爍道:“那就是棺材麼?”
何北北點點頭。
她於是興奮得臉微微紅了起來。如她和我這樣年紀的人,棺材這東西通常隻在熒幕或照片上看到,真正的親眼見過,很少。所以一邊雀躍著,一邊又稍稍帶著點怯意,她鑽在何北北高大的身軀背後對那些破爛的東西看了又看,直至見到謝驢子繼續朝裏走,忙跟了過去。
一不小心擋住了謝驢子的鏡頭,他忙不迭揮手要她讓開,一邊對著鏡頭的方向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道:
“4月24日,正午十二點晴,我們現在來到了昨晚見到棺材的那棟房子。之前你們已經見到了汪老師說的那頭羊屍,它的狀況你們已經很清楚了吧,那麼多年都沒有腐爛,絕非是我們造假。當然,為了增加更多的可信度,我們還會繼續追拍下去,看看是否能搜集到更多的確鑿證據,來證明這村子不單如傳言裏那樣鬧鬼鬧得凶,還是個正宗的養屍地。現在跟著我一塊兒進去看看。”
說罷,他轉身徑自朝那洞開的屋子裏走了進去。
我完全不想跟進去,因為在這之前我從沒見過那麼多口棺材集中堆在一個地方。這狀況看起來很古怪,一個不是義莊的地方為什麼會停那麼多棺材,必然有它特殊的原因,我不願去想究竟會是什麼原因,也不想跟那些陳舊得木板都已經腐蝕的棺材靠得太近。
這麼打定了主意,一旁的林絹卻緊跟在譚哲身後也朝那屋裏走了進去,雖然走得不情不願的,但仍回頭招呼我道:“你愣著幹嗎,寶珠,快跟上,一個人在外頭多嚇人……”
我正要拒絕,忽然隱隱聽見風裏似有些異樣的聲音,刺啦啦的輕輕一陣,在我身後某個方向一晃過。
不禁令我吃了一驚。
趕緊回頭看,就見到我們剛才進來的那道大門處,隱隱似乎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在那兒蹲著,但背著光,我完全看不清那是什麼。當即忙想叫其他人也過來看,但隻不過眨了下眼的功夫,那東西一下子就不見了,隻有一片金燦燦的陽光在半扇黑糊糊的門板外斜著,照著外麵空蕩蕩又長滿了雜草的空地,伴著周圍穿堂風從枝葉間流過的沙沙聲響。
“寶珠?”這時聽見林絹又叫了我一聲,於是我匆匆跟了進去。
無論怎樣,人多總是比較安全,當時我便是這樣認為的。
屋內卻竟比天井裏的溫度更低。
四月份的天,這裏頭的氣溫卻怕是隻有不到十度,因而呼吸時隱隱帶著白色的水汽,這一異常的狀況理所當然地被小邵很仔細地拍了下來。但其他人卻並未很在意這點,他們不停地用一種驚歎的目光打量著四周,不停地發出一種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般的歎息:
“天哪……這麼多……”
“好壯觀……”
“這都他媽什麼年代的東西……板兒都跟化石一樣了啊……”
“好家夥……好家夥……”
引得他們這樣嘖嘖驚歎的,是整整一屋子的棺材。
也隻有進到裏麵才會發覺,之前在外頭看到的那一些,僅僅隻是管中窺豹而已。這偌大一間幾乎什麼家具擺設都沒有的屋子裏,浩浩蕩蕩擺著近百口棺材,長長短短,在室內幽暗清冷的光線下散發著一股逼人的陰氣。
這對於一群可能自出生起至今從沒真正直麵過一口真正棺材的人來說,無疑是震撼的。
而那些棺材分明是從土裏被挖出來的,上麵殘留著的泥土幹得仿佛石頭,斑斑駁駁同棺材板上的油漆和紋理黏成了一體。有的外表看起來還算新,好歹看得出漆水顏色,有些則幾乎就像塊化石,依稀可從幹硬的土層中勉強辨別出棺槨的紋理,還有大大一個‘奠’字,仿佛一張飽經滄桑的人臉般烙刻在幹屍般的棺體上,看起來至少在土裏埋葬了有數百年之久,但保存得相當完好,幾乎完全沒有破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