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用說,這麼些年在外頭也不是白混的。”謝驢子被這一誇頗有些得意,並朝張晶看了一眼。見她不冷不熱在一旁看著,原本頗有些興奮的熱情好像一時被冰了冰,便搓了搓兩隻被山風吹紅了的手朝屋裏跨了進來,一邊交代道:“小邵,你再看看外麵有什麼景可以取一下,其他人趕緊進來吧,這裏氣溫比城裏低太多,別著涼了到時候啥也幹不了。”
“唷,”就在眾人因此而跟著一起返回屋內時,小邵看著攝像機的回播忽然皺眉輕輕咕噥了句。
“怎麼了?”何北北回頭問,並湊到他邊上看了眼。
“出點問題,剛轉鏡頭的時候我把寶珠給拍進去了。”
“沒事,”何北北一見哈哈大笑:“如果到時候什麼收獲都沒,好歹我可以給你做點效果,然後跟他們說拍到個窗邊鬼影,”說著樂嗬嗬望向我:“你說好麼寶珠?”
我本在窗前看著他們,聽他這樣問我,便用力把窗關了起來。
但沒想這動作令窗上原本就碎了個大洞的玻璃立時整塊掉了下來,哢啷一聲砸在地上,聲音大得令所有人驚跳了下。
“寶珠,”過了片刻謝驢子皺了皺眉對我道:“做事能不能小心點,知道你們過來玩的,用不著幫忙至少別添亂成麼,現在窗破那麼大的洞回頭風大起來地上這些東西可怎麼辦。”
我被他說得臉一燙。
所幸此時林絹走到我邊上擋住了他的視線,隨後對他冷哼道:“怎麼辦,用什麼東西塞一下補一下不就得了麼。也不過就是拍著玩玩的東西,那麼較真。”
“絹,”眼見謝驢子的臉色因此而有些不活絡起來,譚哲叫了她一聲,然後走過來搭住她的肩,一邊對我倆道:“走吧,他們還要再弄一陣,現在就你倆的住處還沒收拾,我帶你們收拾收拾去。”
說著,也不等林絹再次開口,便帶著她朝裏屋方向走去,我便也借機跟了過去。而我們三人剛剛離開,他們便又再度開始忙碌起來,聽上去似乎還要在廚房裏拍上一陣,我無心再去理會什麼,隻希望這一晚能始終那麼平靜就好。
當然,我覺得應該是可以平靜度過的,因為這村裏真的很幹淨。
有什麼是比問米和請神更靈驗的東西,那便是我這一雙眼睛,若我的眼睛告訴我這地方什麼髒東西也沒有,那便應該是真的沒有。
可是明知這一點,卻仍不由自主地有種不安感,很深的不安感。
一來因著當年墓姑子的事,二來,這座曾經雖然平窮落後,但至少還算人丁興旺的村子,一下子從我記憶裏掙脫出來,變成了這樣一座一個人都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的死村,心理上無論怎樣都是很難接受的。
就好象原本一棟住滿了人的溫暖房子突然間變成了一座墳墓。
而你還不得不被迫著在這座墳墓裏住下,看著那些以往曾經見過的、摸過的東西,現在布滿了灰塵死氣沉沉躺在原地,一如這座墳墓的祭品。
這種滋味實在很不好受。
而周圍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與我感同身受,包括林絹。
在一番忙碌後,她同我在當年我跟姥姥一起住過的那個房間裏安頓了下來。
這房間的床還算整潔,抖去了灰塵鋪上了油布,再蓋上我們帶去的睡袋後,它看上去幾乎可以跟星級酒店的臥室所媲美了,更好的是它的窗戶也都還算完整,包括窗簾,隻是我們誰都沒敢去拉扯它,生怕一拉便落下一大堆灰,到時候怎麼都無法收拾幹淨。
捧著熱水袋轉進裏床後不久,林絹便發出了輕輕的鼾聲。
她這人隻要身邊有人在便會很有安全感,一有安全感,便不管在哪裏都能很快睡過去。我則遲遲無法入睡。睜大了兩眼看著窗外的夜空,聽著時不時從外間傳來的那幾人拍片時所發出的嬉笑聲,感覺像是處在兩個世界的交界點一般。
那樣翻來覆去了好一陣,正因此而有些疲倦又有些心煩意亂,一轉身卻突地見到林絹睜大了一雙眼睛睛盯著我看。
黑漆漆的眼睛在黑暗裏像兩盞燈似的,我不由被她這神情給驚得一跳。但沒等開口問她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她卻已先對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壓低了嗓音朝身後的牆壁指了指,道:
“聽,寶珠,這牆裏好像有很奇怪的聲音……”
我得說我當時立刻被她說話的樣子給瘮到了,因為這間臥室的隔壁,是王寡婦的房間。
記得過去住的時候,每晚我都能聽見她起夜的聲音和走來走去時發出的咳嗽聲,現在是不可能再聽到那樣的聲音了,可是趴在牆壁上仔細聽時,我確實聽到了一些有點奇怪的卡嚓聲從這堵牆的牆縫裏穿透進來。
‘卡嚓……卡嚓……’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躲在這堵布滿了斑駁水泥和坑洞的牆壁背後,用它尖細的爪子時不時在牆身上輕輕抓刨著……
“是……是吧?你聽見了沒……”見狀林絹盯著我的表情問我。
我沒回答。
再次貼近了牆壁仔細聽了陣,隨後微微鬆了口氣,我對她道:“沒事,是風呢。”
的確是風。恐怕隔壁的窗戶開著,或者空氣通過牆壁上的縫隙所產生的流動,而令這堵年歲很大的破舊牆壁發出了這樣奇怪的聲音。
倒也正因此而應了謝驢子的那句話,人嚇人要嚇死人的。
聽我這麼一說,林絹的臉色緩和了過來,隻是仍心有餘悸地扭頭朝那堵牆抱咕噥了一陣,隨後似乎睡不著了,我翻身她也跟著翻身,一邊輕輕地吸著氣。
這下真的是讓我無論怎樣也沒法入睡了,於是在她再一次翻身朝我的方向轉過臉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她:“睡不著?”
她點點頭,並索性打開了手電朝房間裏照了照,隨後用光指著窗戶處,問我:“寶珠,你前麵說的那個關於什麼墓姑子的故事,是假的吧?”
我怔了怔:“幹嗎這麼問?”
“如果是真的,那麼這間房子是王寡婦的,而對麵那棟房子……不就是墓姑子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