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樣呆愣愣望著,麵前那扇門突然間砰的聲由外朝內被推了開來,門板應聲而落,灰塵飛散處,我看到一道血淋淋的身影在房門同樓梯的交界處低頭坐著。
掌心裏握著隻手機,他嘴唇貼在手機邊緣輕輕道:“我殺人了,寶珠,我把周豔給殺了……”
我聽見自己手機內輕輕傳出了這同一句話。
兩個聲音交疊在一起,他聽到了,慢慢將頭抬了起來。
他全身上下都是血,就像張蘭那天所形容的那樣,血人似的。一張臉上亦滿是血,他用這張血淋淋因而透出絲有些妖異來的麵孔望著我,隨後朝我笑了笑:“噯,寶珠,我到底是為了你把她給殺了呢……”
我看著這笑容一時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笑的樣子真陌生。
好像我從未認識過這樣一個方即真,那個傲慢的,自戀的,但又是普普通通一個正常人的方即真,這會兒不知去了哪裏。麵前這個人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誰,就像他身後那道長長的被投注在牆壁上的影子,那完全不是一個人的所該有的影子,我見不到他整個身體應有的輪廓,隻看到淡淡一片模糊的暗色,它如同一幅巨大的帷幕籠罩在他身後,將他那道血色的身影罩得異樣突兀。
“……她就是那隻貓頭鷹麼……”過了好半天,我才聽見自己這樣喃喃地問他。
他目光有些閃爍。
未等開口,忽聽身後狐狸淡淡道:“她是血族裏的異類,沒有進化完全,所以生成這副模樣。”
血族……
聽到這名字我不由微吸了口氣。這名字我並不陌生,因為它是一個全身充斥著血一樣顏色的男人所告訴我的種族。
那個男人的種族。
他當時立在我的窗外,用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冷冷地看著我,冷冷地問我,是否記得我對他,以及他的族人所做過的事。
他還對我說,‘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等那個人來找你的時候。’
我不知道究竟會有誰來找我,但我知道無論如何,那顯然是鋣的神主大人所留下恩怨,那個早已消失,卻如幽靈般在我生活裏揮之不去的女人。
想到這裏,忽見方即真搖搖晃晃從地上站了起來,慢慢擦著手上的血,卻又被滿身的血弄得更加肮髒。於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蹙起了眉頭,隨後卻再次笑了笑,抬頭對狐狸道:“說對了。”
狐狸亦朝他笑了笑:“看來你早就知曉她是血族麼。”
“沒錯。”
“嗬,有意思,我從未見過血族長成她這種樣子,也從未見過其中任何一個能將身上的血腥味藏得這樣不留痕跡。所以,她竟是可以將人性和妖氣剝離開來的麼?”
聽他這樣說,方即真的目光似乎一瞬有些迷離,像是在想著什麼,片刻,垂下頭道:“她是血族同人類所誕下的子嗣,因在母體時吸盡了母親的精血,所以也是自屍體內分娩的棺材子。”
“倒真是罕見……”
“沒錯。”
“所以你依附於她,好借著她身上陰陽兩股氣隱藏你滿身的煞氣是麼。”
方即真微微一笑:“是的。”
狐狸因此也再度笑了起來,兩眼彎如星月,兩三步踱到我邊上,笑吟吟朝我肩膀上輕拍了一把:“好好看看,小白,錯過今夜就指不定是否還能有命看見的了,這位太歲爺。”
“……什麼太歲爺……”我還沒從他倆你來我往的對話中回過神,聽狐狸這麼說,不由愣愣地問他。
“他是神呢。”
“神……”我從未聽說過有叫做‘太歲爺’的神。
可就在我茫然將目光再次轉向方即真時,突然一個激靈,迅速回頭望向狐狸脫口而出:“難道是犯太歲那個太歲??”
狐狸笑笑,沒回答,因為就在此時他身形一閃突然到了我麵前,這同時忽見方即真也站在了離我不出一步遠的距離,被狐狸的身體阻擋著,於是他一邊朝我看了一眼,一邊將臉微微一側,朝我身後的屋內看了進去。
咳!咳咳咳!
這時突然間聽見身後的張蘭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扭頭看去,便見她咳得仿佛要將肺都給咳出來了,而隨即哇的下張開嘴,她真的從嘴裏吐出堆汙血夾雜著塊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