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等走道廚房門口,也不知是我多心還是怎的,忽然聽見叮的聲輕響,似有若無地從前門的方向傳了過來。
我一驚。
幾乎連手上的托盤都沒拿穩,趕緊將它放到地上匆匆抓起把雞骨拔腿便朝外跑,三兩步跑到前門處,便前門窗戶上那隻鈴鐺果然無風在半空裏微微顫動,仿佛被誰用手指輕撥了一下。
但周圍並有任何異樣的東西。我遲疑了一下,隨即發覺窗外的走道燈亮著,便捏緊雞骨慢慢走到窗口處,小心朝外看了眼。
走道燈是感應型的,平時要人上上下下發出聲音,它才會亮起,而林絹家門外那盞尤其遲鈍,總需要狠狠跺一腳才會發光,所以此時乍然見到它亮著,難免有異。
而正如我所擔心的,就在那燈光在停留了鎮後倏地熄滅時,一團灰蒙蒙的東西自樓梯處慢慢走了過來,沿著樓梯處的扶手,一邊走一邊歎氣。於是樓道裏的燈又一下子亮了起來,那瞬間一刹而過顯出那東西的臉,滿是皺褶,仿佛那些橫生的紋理隨時要從它鼓脹的臉上掛落下來似的……
見狀我不由悄悄鬆了口氣。
原來是樓上那個死去很久後,才因狐狸的介入而被人發現的那名孤老。被發現時屍體都已經發脹了,自那之後,也不知是感歎自己死得太寂寞,還是留有未了的心願,它總會在夜裏出現在這座樓中,上上下下的,因而常被人以為是樓道的燈故障了,派人幾次來修也不見效果。
看來鈴鐺確實還是靈驗的,隻是被它的報警幾乎嚇掉了半條魂,這也真是能通靈卻不能降靈者的鬱悶之處。其實不止一次想象過自己,如果真是鋣口中的神主大人,我會是一種什麼模樣。那一定是上天下地,無比風光和強悍的吧。甚至可能連恐懼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如那些武俠書裏身懷異能的大俠。
琢磨著,不禁又想入非非起來,當下也不再去理會外麵那孤零零的遊魂,我轉身返回廚房燒了壺水,預備給自己一番折騰後有點饑腸轆轆的胃裏填點東西。期間林絹沒再催過我,想來是已經睡著了,她連說著話都能睡著,這一點能力真是讓人無比羨慕的。但一想到她床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蟲屍,不禁又一層雞皮疙瘩豎起,我尋思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才能讓她將這地方徹底清理一遍,或者索性能幹脆搬出這房子,那是最好的了。
這麼想著時,麵條已在鍋裏散發出一股股鮮香,我撈起裝碗,想起隔夜還有點羊肉在冰箱裏,便預備去取來吃掉。
誰知剛轉身,卻猛見到乳白色的冰箱邊一團黑色的人影在那兒站著。
靜悄悄垂手而立,一把長發遮掉了大半張臉,隻留煞白的臉上一隻黑洞洞的眼孔直直看著我。
而沒等我從這驚懼中反應過來,它朝冰箱後一縮,突然便無影無蹤了。與此同時一陣尖銳的鈴聲自前門處急促地撞響起來,聲音大得令我腦中霎時一片空白,一時似乎連路都不會走了,直到林絹自她房間驟地傳出聲尖叫,整個人才一下子醒過神來。
當即不假思索立刻朝她房裏衝去,卻在推開門的瞬間,被眼前所見再次震呆在了原地。
我看到林絹的床邊站著一個的怪物。
一個幾乎無法用恰當的語言去形容它樣貌的怪物。它看起來像個女人,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它的臉,如果不是它恰好抬頭看著我,我幾乎無法想象出那把看起來非常美麗的長發下隱藏著那樣一張臉,一張左邊臉朝左翻,右邊臉朝右翻,中間仍披散著大把烏黑而美麗的長發的臉。
它看上去就好象三個女人同時生在了一個脖子上。
更可怕的是……它□的胸脯處還長著兩張臉,一張在**上,一張在小腹前,每張臉都隻露出一半,另一半仍在皮膚內部,以致五官全都扭曲起來,看不清原本的樣貌,隻狀似咬牙切齒地奮力朝外掙紮著,似要從這層可怕的皮囊裏拚命掙紮而出。
見鬼……這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呆滯間,見那東西突兀身子朝前一傾,對我發出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叫聲來。隨即它消失了,空氣中散發著股濃烈的芳香同腥臭交雜而成的味道,這味道讓人想吐,可是看到林絹慢慢朝我轉來的臉,我便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她看上去好像剛死了一回一樣,臉色白到發青,臉上的神色緊繃得仿佛隻要略微再受一點點的刺激便能令她徹底崩潰。我見狀小心翼翼朝她走了過去,手指剛剛觸碰到她肩膀,她一把抓住我哇的聲哭了出來:“那是什麼!寶珠!那他媽是個什麼東西!!!你看到了是嗎!告訴我你看到了是嗎!!!”
我無法否認,因為即便想裝做什麼也沒看到,我剛才進門時的神色也早就出賣了我。
於是隻能默不作聲抱住她,任她在我懷裏顫抖著身體放聲大哭。而奇怪的是,明明剛才還極其恐懼的,這會兒身邊有個比我更加恐懼的人,我卻反而慢慢鎮定了下來,甚至透過窗簾我能冷靜地看著外頭那些吸附在玻璃上慢慢蠕動的東西,它們想來就是隨著剛才那怪物而來的聻。
還未成形,所以不會對我造成致命傷害,這是鋣說的。
所以咬牙讓自己的呼吸盡量不要混亂,我拖著林絹被嚇得僵硬的身體慢慢朝房間外退去,退到門邊時四周的燈突然間全熄了,眼前霎時一片漆黑,林絹的身子因而抖得更加厲害,她用力抓著我,仿佛我是水中唯一的一塊浮木。這令我一度幾乎無法繼續自己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