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我家客廳燒起來了。很大的火,幾乎吞掉了大半個客廳,而我就在那片火場裏坐著,沙發下墊著羊毛地毯,火像燒黃油一樣把它燒化了一路劈劈啪啪朝我包圍了過來,如果不是正好消防員趕到,我隻怕早就被燒成一截焦炭了……”

淡淡的語氣說著當時無比驚心動魄的一個場麵,我聽著用力吸了口氣,一邊用更大的力氣捏了捏她冰冷的手:“真可怕……是怎麼會燒起來了??”

聽我這麼問,邵慧敏的目光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她複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道:“消防隊說,失火原因是因為我放在客廳裏的那盆錫箔灰,他們說可能我以為火盆裏的錫箔灰都已經熄滅了,但實際上裏麵被壓著的那些仍有火星,所以稍微碰到點風馬上就又複燃了,飛出火盆的火星點著了含羊毛的地毯,所以一下子燒了起來。”

我蹙眉:“你當時還沒把錫箔燒幹淨就去睡的麼?”

“沒有。”目光變得更加怪異,她一邊咬著自己的手指,一邊道:“我那天晚上根本就沒有燒過錫箔。況且我是根本就不會在燒著錫箔的時候躺在客廳裏的,那煙嗆得根本就沒辦法待人。”

“那怎麼會……”

“是不是很奇怪,寶珠。我根本沒有燒過錫箔,但客廳卻被錫箔灰複燃的火星給燒焦了。”

“……是很奇怪……”

“後來,大約一個多月之後,我在思南路上的一套房子清理好了,我搬了過去。想著索性搬離那套滿是我和齊生記憶的房子,或許可以過去的一切都忘記,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可是沒想到才搬進去沒幾天,就又出事了。”說到這裏話音一頓,她附身朝我靠了過來,撥開脖子上那根漂亮的珍珠頸鏈,朝下麵一道暗紅色的疤痕指了指。

“這是怎麼回事……”見狀我不由吃了一驚。它看上去像是曾被某種尖銳的東西給絞破的,彎曲細長,像條盤在她皮膚上的蜈蚣。也難怪兩次見她,她都帶著這樣寬狀的頸鏈。

“被脫水機弄的。”重新放好項鏈,邵慧敏道。

“脫水機??”我詫異。

她苦笑,點點頭。“那天阿姨沒來,所以我自己洗了衣服。洗完了拿去陽台脫水時,沒留神脖子上的掛鏈鑽進了脫水機的筒子裏,然後……”說到這而眉心一皺,似乎不堪回首那段記憶。

而不需要她多加細說,我也能想象出來當時是怎樣一副可怕的場麵:掛在脖子上的掛鏈被夾在脫水機的筒子裏了,這種時候一開脫水按鈕,那根鏈條必然以一種可怕的力度急速旋轉起來。

不過相比它可能帶來的更嚴重的後果,其實邵慧敏脖子上的傷已算是很輕的了。

“我得慶幸那根鏈條很細,並且脆弱。”看出我眼中所想,她輕歎了口氣,摸了摸脖子喃喃道:“否則……我的脖子豈止受這樣的傷,恐怕整個兒都被它扭斷了。”

“你怎麼會這麼不小心,連項鏈被脫水機夾住了都沒感覺到。”

聞言她看向我,牽了牽嘴角:“你不覺得奇怪麼,寶珠,大凡把衣服扔進脫水機後,我們通常都是先直起身,然後才將機器的蓋子蓋上。為什麼我卻是低著頭附身在脫水機上方,以這種姿勢將蓋子蓋上的?”

聽她這麼一問,隨即也覺得奇怪起來,我當即點頭:“是啊,確實……那你當時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我當時注意力全被樓下看到的一樣東西給吸引過去了……”

“什麼東西?”

她抿了抿嘴唇。一瞬間臉色再次難看了起來,她輕輕打了個顫,低聲道:“我看到一個人影,很模糊的一個人影,在我家樓下的花園裏站著,抬頭看著我……”

說到這裏時我不禁也打了個哆嗦。不是因為她的話和她說話時眼裏的神情,而是因為就在她剛剛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我見到她身後那道窗外有個人正靠在窗玻璃上朝我倆的方向看著。

蒼白的路燈正照在他臉上,因而將他的臉也映得蒼白如紙,這張蒼白的臉如同女人般美麗至嫵媚,這熟悉的美麗卻如同刀尖似的在我眼裏狠狠紮了一下。那瞬間我幾乎將手裏的冰淇淋杯給潑出去,因為即使隔了那麼多年,經過了那麼多事,這張臉以及他曾經所帶給我的那種刻骨銘心的恐懼,卻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忘卻的。

他是我第一次遇到術士藍的那天夜裏,在那節充滿了腐肉和血腥味道的車廂中,所同住過一室的“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