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寶珠!這不是林寶珠嗎!”正一個人在靠窗的地方轉悠著瞎琢磨,有幾個人手牽著手朝著我方向蹬蹬走了過來。一胖兩瘦三張笑臉,看著很熟但名字一下子說不上來,我隻能跟她們一樣咧嘴笑著答應:“嗯,是啊是啊。”

“嘖!這麼多年沒變你還是老樣子啊!頭發長了頭發長了……”

這真叫人鬱悶,沒得好誇,隻能誇一下頭發長了,同學會最悲劇的事情,想來是莫過於此了吧。於是繼續訕笑道:“是啊是啊,你們也沒怎麼變……”

“你老公呢?”

果然哪壺不開提哪壺,越怕什麼來什麼:“我還沒結婚……”

“哦……男朋友哪兒高就?”

“我也沒男朋友……”

“哦……那你現在在幹啥哩?”

“還守著我姥姥家那個小店。”

“不錯不錯!老板娘啊!”也許是覺察到了我臉上的尷尬,她們互相看了眼以此結束了以上的攀談,然後彼此似乎已回到了過去的熟絡,一圈在我身邊坐下。

“看到邵慧敏了嗎寶珠?”那樣又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胖的那個忽然問我。

經她這一提才發覺,作為主辦人,邵慧敏到現在都還沒來,遲了都有半個多小時了。我搖搖頭:“沒看見,還沒到吧。”

“那是,人家現在是大忙人啊,遲到很正常。”中瘦的那個挑了挑眉道。

“她現在做什麼的?”我隨口問了句。

“她啊,什麼都不用做,啥都是現成有的。”

聽上去有點羨慕,但更多的似乎是不屑,這讓我不禁朝她多看了兩眼:“……什麼叫什麼都不用做?”

一問,似乎讓她有些興奮起來,因為她眼裏很明顯地亮了亮,然後坐直了身體,挨近我道:“你不知道麼,她有個很有錢的老公。”

我搖搖頭。

“是個老頭,”她用她自覺看不出的鄙夷輕輕咂了下嘴:“聽說年紀都能當她爸爸了。“

“這年頭找個能當爺爺的也不稀罕呐。”胖的在旁插了句,然後又道:“不過去年他去世了。“

“是麼……”我怔了怔,因為沒想到她那麼年輕就已經守寡了。

“心髒病吧。給她留了很大一筆遺產,據說光房子就有三四套,黃金地段的呐,現在自己住一套,其餘的出租,嘖嘖,光租金就夠她開銷的呢……”

“哦……”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什麼都不用做,啥都是現成有的。不過有得有失,自己另一半沒了,那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吧。

琢磨間,聽見身旁最瘦那個癟了癟嘴道:“不止吧,上次見到她都開寶馬x6呢。其實讀書時就看出來了,她以後找老公必然非富即貴,果然成真,雖然年紀大了點,反正現在人也死了,錢也到手,以後情人也行新老公也行,還不是隨她心意隨便找找的……”

“哈哈,你說啥呢,到現在還該不了這張嘴的死德行。“

“我不就是直腸子實話實說嘛,又不是認識我才一天兩天,是不是啊,寶珠?”

我笑著沒吭聲。

這些話說得確實刻薄,卻也不能為此講她們些什麼,幹脆就閉嘴不摻和,坐在一邊看她們繼續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津津樂道,如同交流著明星的八卦。我想邵慧敏恐怕也想不到自己花那樣多的錢巴巴兒把人聚集到這裏請人吃飯,仍是逃不脫被人這樣說三道四的結果,不過有句話不是這樣說的麼,這世上誰人不說人,又有誰人能夠不被人所說。

但不管怎樣,遲到總是個不怎麼好的習慣,一轉眼又過去了十來分鍾,始終不見她出現,周圍人已經都開始有些不太耐煩。甚至已經有人在邊看表邊往門口處走,此時忽然一陣高跟鞋清脆的聲音由遠至今,隨即聽見一道溫潤柔和的聲音匆促而歉然地道:“剛才開會耽擱了一陣,路上又碰到堵車,讓大家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啊各位……”

一出聲便讓原本嘈雜的宴會廳內瞬間靜了靜,可想而知這是種多麼好聽的聲音,再被以這樣婉轉的語調說出來,就如同日本電視裏那些無比溫婉美麗的千金小姐一樣。

不由得讓我立刻抬頭朝聲音過來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吃了一驚。

這是張多麼美麗的臉,可是這樣一張明媚如初開的芙蓉般嬌豔的臉上,怎麼會有如此之重的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