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周林的話音嘎然而止。他站在那裏用力喘著氣,似乎那看似平靜的敘述從他嘴裏不緊不慢地說出來,卻是在耗費著他全身所有的力氣似的。而客堂裏靜得可怕,甚至我都覺得自己的眼眶隱隱地痛癢了起來,在這男人平靜卻又讓人不安的話語裏。
近乎窒息的一種感覺。
“那以後,我沒了自己的眼睛,但也再沒見過那個小孩,還有那個紅衣服的女人。爸爸一直很愧對我,他說那是祖宗留下來的報應,最初我們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後來他漸漸瘋了,也漸漸開始對我們說起老太爺那時候的事情,以及這宅子裏的故事。於是我們知道,我們家曾經有過怎樣一段過往,而那段過往,甚至並沒有因為那個唯一的責任人,我們的爺爺,他的死而就此作罷。他是死在那口被鎖在倉庫的井邊的,你們一定會覺得奇怪,他臨死的時候已經癱瘓了,全身除了眼睛,什麼都不能動,為什麼他沒有死在自己的床上,卻是死在那口井裏,”
我朝他看了一眼,這確實是一直在我心裏疑惑著的,隻是之前程舫在說的時候大家都特別的安靜,所以我並沒有問出這個問題。
“而事實就是,他確實是用他那雙已經完全不能動了的腿,在臨死前走到那口井邊。而時隔多年,我又因為這口井,丟掉了自己的眼睛。於是我們明白,爺爺的死並不是如原先所想,是一切的結束,它遠沒有結束,可是我們卻沒辦法知道它還會給我們帶來些什麼,也沒辦法去向任何人求助,更沒辦法逃離這一切,即使後來我去了國外,你們看,我現在仍然又回到了這裏。我們是逃不開的……”
“可這不是你們家裏的事情麼!”突然間插嘴,梅蘭大聲道:“為什麼現在我們會這樣?死了那麼多人!被困在這裏!這一切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我說過,即使是這個家裏的一份子,我們也不知道這宅子裏到底還壓著多少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在你們來這裏之前,它的確是安靜了很久,安靜到我們幾乎都已經以為,那是歲月留給我們的一場噩夢罷了,在這到處是工業,電器,摩天大樓的時代,無神論充斥著的社會,我甚至連菩薩和基督都不信,可藏在我家裏的那一切到底是什麼,它一次又一次地用它的舉動來證明著它的存在,而對此,我們永遠都是無能為力。”
“你的意思是,我們隻能在這裏等死?”劉君培問。從周林開始說起他的童年,這男人就一直抱著肩膀在角落裏靠著,聽得很仔細,甚至第一次忘了去管他的劇本,它被他忘記在旁邊的凳子上,攤開著。
我剛才看到他在那上麵塗寫過些什麼,那凳子離我並不遠,所以我慢慢朝那裏走了過去。
“所以我才希望你們和我一起離開這地方。”周林道。
“可是離開這裏我們能去哪兒?你一路走過來應該感覺得到這房子的古怪,無論我們怎麼走,它始終是沒有盡頭的,今天那扇門外是道牆壁,也許明天那扇門外就是個池塘,我們就好像在一個循環的空間裏打轉。”
“是的,我知道。”
“那我們離開這裏還有什麼意義麼?”
“總比留在這裏要好,如果隻是因為這地方的冰箱裏還有那麼點食物的話。而食物吃完以後你們打算怎麼辦。”
“可是周林,我們能去哪裏?我們什麼地方也去不了……”程舫道。
“不,我想有一個地方也許我們該去一下。”
“什麼地方……”
“爺爺那裏。”
聽到他這麼說,我覺得自己心髒跳快了一下。因為在接近了那把凳子之後,我看到了那本翻開的本子上所寫的內容。
隻有短短幾句話,那上麵寫著:他們在周圍沉悶而壓抑的空氣裏低聲爭論著。逃還是不逃?很顯然在這危急四伏的環境下讓人進退兩難。可是g堅持要離開這裏,因為他覺得如果繼續尋找出路,也許他們的生機還可能大一些。
那麼我們該去哪裏?m問。
g說,姥爺那裏。58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