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番外)七夕?百鬼夜行(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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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裏,好像從沒有過屬於自己的情人節,中的洋的都沒有。倒不是說從沒戀愛過,而是每次戀愛時間都不太長,真奇怪,每次都是好端端去愛,認真真去談著的,可是每次都長不了,必然會在那麼一小段時間過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分手。

曾以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後來按著書本的分析去學去改,結果改得連相親都成了種無能。書上說,女人不能太主動,當然,也不能太被動;書上又說,女人不能太溫柔,可是也不能太不溫柔。書上還說,可愛的女人是活潑又俏皮的,可是你太活潑又俏皮了,那就不可愛了……總之,這樣做不對,那樣做是錯,最後束手束腳弄得大家不歡而散。

而對此,姥姥卻不以為意,她的意思是,談不長是老天可憐人家,也是為你積德,你命太硬了寶珠,跟別人相處太久,那會害了別人。

看,這就是我唯一親人對我說的話。以致現在每次看著牆上她那張笑臉,我總忍不住想問,姥姥,那我是不是真的活該要一輩子打光棍呢,再過幾年就奔三啦,您外孫女身邊如您所期望的,除了妖怪和鬼,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沒有,姥姥,我這德到底要積到什麼時候……

而就是那不長的幾段感情,偏又跟所有情人節擦肩而過。

於是每個節日,對我來說就是看著別人牽手約會,然後酸溜溜唱幾句好花不常開好景不長在的日子。於是每到那個日子林娟總是看到我就躲,因為那歌我總是對她唱得最樂嗬。話說回想起來……莫不是正因為此,所以丫才會換情人跟換衣服一樣勤快的?

罪過……罪過……

今年的情人節,依舊如此,雖然狐狸還是會跟以往任何一次一樣裝模作樣地對我說:走,小白,咱約會去,想吃啥,我請客……

其實他連買隻包子都買不起……

就是這樣一個家夥,每年情人節可樂嗬呐。因為總有被色相塞滿了眼睛的無知少女滿懷愛心偷偷送禮物給他,送的方式什麼樣都有,而送的東西麼……普通如巧克力啥的就不去說了,就那衣服,什麼ommds gRons,pRd,giorgio rmni……你那天一翻他衣櫃,準保能翻出好幾件。我曾經問過他,你怎麼好意思收人家那麼貴的東西?又不跟人家約會……

他老人家撓撓頭一臉的費解:送的為什麼不收,那多不禮貌。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說禮尚往來懂不,拿人家的,遲早是要還的。

於是他老人家甩甩尾巴就直奔廚房了:哦呀,也是也是,那明天她們買點心的時候一人加一饅頭吧。

然後,通常,在我準備看電視的時候,他會從廚房裏探出一隻頭朝我看個兩三回。湊巧我有不小心沒看到他,於是他會敲敲房門對我叫:哦呀,今晚可忙了,小白,來,幫忙……

話說,為什麼明明是他收的禮,我卻得幫著他還?不幫還真不行,他會鬧騰到讓你覺得電視機裏發出來的都是他的鼓噪聲……這叫什麼世道……況且還是情人節,本來就沒什麼活動了,可憐我為什麼連休息時間都要賠給一隻妖怪?就因為我命硬麼??

我無語問天,也無語問姥姥,問她也沒用,她隻會在高高的牆上看著我笑,一如既往的安靜和淡定……

可是今年的七夕卻有少許的不同,因為這天晚上,我沒打算留在家裏陪狐狸還債,而是出去會一個人。

人在城北,靠近北火車站,那裏有片很大的植物園。植物園是敞開式的,西鄰北站湖,終年鬱鬱蔥蔥。但平時去的人並不多,隻有清明節的時候那裏擠滿了車和人,植物園有個讓人不怎麼喜歡提起的名字——萬鬆公墓。

之所以叫萬鬆公墓,據說是因為裏頭種了一萬棵鬆樹。我不曉得是不是真有一萬棵,雖然那裏頭的鬆樹確實很多,但沒人真的會去仔細點過。不過沒準……他會曉得,住在裏頭的人應該都能曉得,因為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消磨在這種費時又需要耐心的遊戲上。

是不是呢,劉逸,或者還是應該叫……羅恒。

他的碑上刻著他的名字,名字上麵嵌著他的照片,還是記憶裏瘦小蒼白的樣子,所以顯得一雙眼特別大,大大地睜著,好象在對著你看。難得地微笑著,所以看起來倒也難得的陽光燦爛。

我在這張微笑著的臉上努力捕捉他長大後的影子,可發覺什麼也想不起來。腦子裏那張臉模模糊糊的,正如狐狸曾半開玩笑似的對我說過的話:他是不存在的,小白。

可是還沒有忘記當初第一眼見到他時的感覺,十**歲的少年,三四十歲男子的眼神,十月陽光的笑。

那笑透著淡藍色香水百合溫和的味道。

他總喜歡送我那些花,雖然他並不知道它們是隻能送給死人的花,所以今晚我也帶了一束來,記得當時賣花給我的老板娘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她一定在想,怎麼會有人在七夕買這種花呢……

可他現在到底會在什麼地方……把花放在他墓碑前的時候我想。

那晚之後,哪裏都見不到他了,無頭阿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狐狸說,他是去了他該去的地方,是這樣麼?為什麼我總感覺不是,從他留給我的那封信上來看。總覺得他並沒有離得很遠,總覺得有時候可以感覺到一些他存在的痕跡,總覺得他跟那晚的鋣一樣,隻是暫時消失了。

隻是後來,鋣回來了,他卻再也沒有回來。

再後來,他的家被一個叫做藍的術士租走了。

於是我想,是不是以後……可能真的再也見不到那個曾經一直透過對麵那扇窗,靜靜窺望著我的男人了。

第一個送花給我的男人。

今晚天氣很好,一點雲都沒有,月光把墓地照得很清澈。風裏帶著鬆脂的味道,讓人感覺有些清涼,我把清涼的綠豆糕和保溫杯裏還清涼著的豆漿放到了他的墓階上。

“糖多加了兩勺,保證甜。”然後對他說。也不曉得他是不是能聽見。

出墓園上車,車剛過梅嶺路,又急急忙忙下了車,因為想起家裏的調料快用完了。

這城市味道最好的調料哪裏賣?

狐狸出現前我不知道,狐狸出現後我也不知道。吃過以後才知道。

店在城北,老字號,聽說有百多年的曆史。

平時白天路過,總見它關著門,很奇怪的一件事,這家調料店的營業時間是晚上九點到淩晨五點,這種時間誰會想得到去買燒菜用的調料?

狐狸說,有,自然有。然後戳戳自己的鼻子尖。

果然,妖怪總是會找些比較怪異的東西來滿足自己怪異的愛好,所謂的物以類聚。

店的名字叫黃記。

老板姓黃,我光顧這店不下十次,見他的麵卻統共不過一次。更多時候,是個長得像隻老鼠一樣尖瘦的女人坐在櫃台裏頭,不管冬暖夏涼,總是一把扇子不離開手。

這次倒又見到了黃老板,第二回,黃老板是個三十上下,長得很有點書生氣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應景,上回見他時看他穿了身很少見的長衫,這回還是老裝扮,連顏色都一樣,深藍色,細膩的緞麵閃著層冰似的光。他低頭在櫃台那盞黃澄澄的燈下坐著,似乎是在對賬,很專注的樣子,我沒好意思出聲驚動他。

隻彎下腰研究那些看起來是新陳列出來的貨,老半天,一輛摩托從我身後呼嘯而過,他這才被驚動似的抬頭看了一眼。發覺到我的存在,頗感意外地挑了挑眉:“唷,這不是狐狸家的寶珠。”

“是狐狸的老板寶珠。”我糾正。不過也感歎這老板的好記性。

他上上下掃了我幾眼,然後笑:“老板寶珠,今天要給夥計狐狸添些什麼料?”

“老樣子。”我挖出狐狸抄給我的清單遞給了他。

他接過,卻也不看,兩隻眼依舊在打量著我,一邊手在清單上一擼,就開始瓶瓶罐罐朝櫃台上擺了起來,和第一次見他時一樣。

果然是個怪人,和狐狸一樣的怪人。

說起來,黃老板長得並不好看。

鼻子有些尖,嘴唇過於薄,這讓他側麵看去像隻鷹。獨一雙眼睛,卻是出類拔萃的好看,細細彎彎的,一笑一個忽閃,軟得可以把人心給化開。聽說這種眼睛叫桃花眼,因為它們像桃花一樣妖嬈。也聽說有這種眼睛的男人很花心,自然,他花不花心我不清楚,我隻知道被這種眼睛盯著看的話,其實會有點不大舒服。

就像被一隻精道的老狐狸在掃描著你的一切,而你卻無處遁形,這可不是種美妙的體驗。

所以一等他把那些調料包好,我趕緊把錢朝櫃台上一丟就準備走人。卻還是比他的聲音慢了一拍:“老板寶珠。”

聽他叫我,我不得不停住腳步。

然後聽見他道:“知道今天什麼日子?”

問得有點突然,我想了想,才回答:“七夕。”

“知道今天有什麼特別麼。”他又道,似乎存心不想讓我馬上閃人似的悠閑。

“特別?今天牛郎會看到織女。”我看了看手表。

“牛郎會看到織女啊……”他又笑了,那雙細細的眼睛在燈光裏看著我,閃閃爍爍的樣子:“老板寶珠,你最近還好麼?”

這問題問得怪,所以我沒回答。隻拍了拍手裏的袋子,他倒也識趣,細長的手指朝櫃台上輕輕一點,把台麵上幾枚硬幣點到了我的麵前:“這是找零,收好了。”

我收起那幾個硬幣朝他笑了笑,轉身徑自離開。

沒走兩步身後再次響起他的話音:“老板寶珠,今天走夜路要小心些,能不坐車,就不坐車。”

“哦,好的。”我隻管應付著。

“小心些老板寶珠,袋子很薄,你最好抱著。”

“哦。”我再應付。“

“老板寶珠,小心台階。”

這回我沒能來得及應付,因為差點被台階給絆到。驚魂不定地抱著那包調料匆匆往車站方向撒開了腿就跑,耳朵邊似乎還聽見那黃老板衝我說了聲什麼,隻是很快被風和邊上的車輛聲給吞了,我一個字都沒聽見。

到車站剛巧來了車,想起之前黃老板的話,稍有些猶豫,我還是坐了上去。

這地方離我家坐車至少得走一小時,要聽他的話能不坐車就不坐,莫非要我走到天亮?況且看他那表情,跟隻打油的耗子似的,難保不在糊弄著人玩。

琢磨著,找了個靠近駕駛座的位置坐下。

可能情人節,所以天有些晚了,車裏還是熱鬧得緊,多是些年輕的情侶,一對對依偎著,說說笑笑等著開車。也有鬧脾氣的,就坐在我對麵,你一句我一句冷言冷語,真有些破壞氣氛……於是低下頭開始打瞌睡。

而這一覺睡得可香。

一路顛啊顛的顛得昏昏沉沉,直到好一陣子感覺不出車身的震動覺得不對勁,腦子一激靈,這才一下醒了過來。

睜開眼發覺車停了,停在一條很安靜的馬路中間。

馬路上黑漆漆的,一盞燈都沒有。車廂裏也是黑漆漆的,又黑又空,因為除了我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連司機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隻有車的發動機在前麵轟隆隆響著,讓人感覺這靜得要死的地方還有那麼一點點生氣。

可……這是什麼地方。

車裏的人都去哪裏了?

司機呢??

真見鬼……

呆坐了會兒,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我拎起調料袋小心翼翼下了車。

沒出車門先兩邊望了望,勉強透過頭頂撒下來的月光,看清前後這條馬路的長度。很長,兩邊黑黑的起伏的東西應該是小區,可是小區裏也是黑的,沒一盞燈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