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腳步聲是怎麼回事……

透過紗帳我直瞪著房門的方向,可除了一片蒼白而模糊的輪廓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什麼都看不到……

抓著蚊帳的手卻始終不敢朝上掀,怕掀看了以後看到一些我在這樣的夜晚絕對不想看到的東西……可是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該死的讓我想一看究竟,火燒火燎,我到底是看還是不看……

林絹依舊在我邊上噴著***而均勻的呼吸,睡得死沉死沉的,我用力推了她幾下,她沒有一丁點的反應。這真是個很不好的兆頭,無論過去還是將來,無論經曆過多少次類似的境遇,我還是忍不住悚然,我不要一個人去麵對這一切,因為那種越來越清晰的預感。我預感到一些自己所不願意去接受的東西,可是很顯然,形勢在逼我不得不一個人去麵對……

這突如其來的腳步聲……

這隔離在一層薄紗外的未知……

它到底會是什麼……

忐忑間,帳子外的燈光突然間倏地暗了下。

就好象被陣風吹歪了的蠟燭,一刹而過的驚恐,於是在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指示的時候,我的手先一步條件反射地掀開了那道阻擋了我視線的帳子。

出乎意料,帳子外的東西並沒有嚇到我,因為它不是我所以為的那種讓我恐懼的東西。

美麗的東西總會讓人忘了一些與之關聯的不太好的東西,雖然它出現得很不正常,但它著實很美。那個伴隨著輕輕的高跟鞋般的腳步聲朝我這方向慢慢過來的,是個相當美麗的女人,一個穿著清朝宮廷裏那種很隆重奢華的朝服的女人。

這身衣服經常能在電影電視裏見到,黑色緞麵的底,金線繡的花紋,在燈光下閃著比黃金還要燦爛的光彩。大凡皇帝娶妻太後上朝這類的影視片段,必然會看到它出來讓人驚上一豔。隻是這樣近,這樣真實而直接地看到,還是頭一回,以至讓我傻了眼。一時把之前的恐懼和惶恐忘得幹幹淨淨,隻呆看著那些金穗子彩鑽石隨著她的動作在她美麗的頭發上熠熠生輝,渾然忘了去思考,這麼一身裝束的女人在這樣的夜晚這樣出現在我們反鎖了的房間,她到底是什麼,她對我們而言,又究竟意味著什麼。

她在離***幾步開外那張紅木桌前停了下來。

歪頭打量著空空如也的桌麵,手指沿桌角一圈劃過,嘴裏突然撲哧一聲輕笑。笑聲卻是沒有任何溫度的,她用手指一遍一遍劃著桌麵,嘴裏不停咯咯笑著。

笑著笑著,一滴滴眼淚從她細彎的眼裏落了下來,她也不去擦,隻是彎下腰,在桌子那張精致的雕花座鏡前仔細看著,看著自己的眼淚順著臉頰朝下淌,隨即似乎覺得更好笑了,於是猛拍了下桌子,俯***笑得花枝亂顫。

片刻突然抽下頭上一根金燦燦的簪子直戳向那片光滑的鏡麵!

噗的一下。

鏡麵沒碎,因為是銅的,隻是凹下去尖尖深深一個洞,洞將她那張娟秀的臉扯得扭曲,她對著自己這張扭曲的臉放聲大笑。

隨後慢慢將那根簪子平放到了桌子上。

簪子很美,無數根金絲百轉千回繞成一朵三層瓣的牡丹花。花心一顆通紅色的寶石,拇指大,在房間不亮的燈光裏閃著種火似耀眼的光。

沒等我看得再仔細些,她把簪子重新拈起,一手捏著頭,一手掐著尾,隨即突然朝***的方向橫掃了一眼過來。

驚得我急朝後縮了下。正要放下帳子,卻看到她用力一拗,把那根精致華麗的簪硬生生拗成了兩段。長的一頭叮的聲被丟到了地上,短的那頭隻剩下金絲盤著紅寶石一朵斑斕的花在她手心顫微微綻放著,她死死盯著它,嘴角依舊帶著笑,臉白得像塊不沾任何色彩的瓷片。

片刻一仰頭,她將那朵花塞進了嘴裏。

這動作讓我喉嚨裏猛然間火燒火燎似的灼了一下。

她這是在幹什麼?!!

不等腦子轉過彎來,啪啦啦又一陣急雨打在了窗玻璃上,***頭那盞燈再次一暗,這回,卻再沒有亮起來。一團模糊的黑暗裏就看到那女人搖晃的身影慢慢爬到了麵前的凳子上,擦著從喉嚨裏嗆出來的口水,一邊從袖子裏扯出卷雪白色的布,抬頭朝房梁上用力一拋。

一拉一扯的瞬間,窗外的雨聲消失了。

在那卷白布繞房梁一圈在她手裏被打了個結的當口,我耳朵裏再聽不到任何聲音,仿佛一切聲音都被那死結一下給抽去了,隻留那雙高高的盆底鞋在凳子上踩出的吱嘎聲還在房間裏輕輕回蕩著,很細很脆的聲響,像是某種獸在死寂裏不甘寂寞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