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明白一個道理——你全力做到最好,還不如人家隨便搞搞。
這個深刻的道理,是我在一聲聲“別人家的孩子”裏總結出來的。別人家的孩子六個月就能牙牙學語,兩歲就能背‘鋤禾日當午’,我三歲多時除了口水,還吐不出半個字;別人家的孩子整天吃喝拉撒調皮搗蛋,照樣科科滿分,我沒日沒夜的掰著指頭怎麼也算不明白一加一等於二;別人家的孩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老師同學都頂著大拇指誇,我則是人見人嫌花見花蔫,掃廁所的大媽都恨不得指著我的鼻子罵。
我的童年就活在這樣一個陰影裏,頂著‘別人家的孩子’從來都沒抬起頭來。
不過我還算很幸運的,因為在我六歲的時候,就再也不用聽人對我說這句‘別人家的孩子’了。
因為,六歲的時候,我媽死了。記憶中對她的印象就隻剩下這句“別人家的孩子”和那張聲色俱厲的臉。
再沒有人對我耳提麵命終究是件很幸福的事。或許是我天生低能的原因,我討厭被教育,更討厭別人在我麵前指手畫腳,告訴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我想,自由或許並不是去做我想做的事,而是不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主持人:“嗯,朱明先生,想不到您的童年這麼悲慘,想必您率性而為的行事風格也是源於這段經曆吧。”
好吧,連“鋤禾日當午”都背不下來的朱明同誌,居然能背下這麼大一段富有感染力的台詞,真的已經很不容易了,尤其是配上他那一副深邃而富有感情的狗眼,簡直是看得導演都信了。
如果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起碼朱明同誌的窗花還是剪的不錯的,這也得益於他平日在臉皮厚度上的刻苦練習打下的堅實基礎。
不過台詞背完了,接下來就要自由發揮了。
我這不是率性而為,而是因為我這種人是想不出像樣的主意,所以注定隻能按著直覺做事。
嗯,看來是超水平發揮。
主持人:“那請問您此番行為,究竟目的何在呢?是否是想通過實際行動,向江南市民表達自己的觀點和立場?”
……
好吧,考慮到導演的邏輯還有些混亂,還是讓我們將時間調回到三個月前,那個時候,我們的主人公還不是“市民有話說”特別節目的特邀嘉賓,而是一個徘徊在生死邊緣的失足青年。
時光雞,咯咯咯……
2626年,秋天。
我們的主角朱明同誌,已經在明珠塔上掙紮了整整三個小時,不為別的,隻為積攢縱身一躍的勇氣。
不錯,他就是來跳樓的。
無數不怕犧牲的自殺者,用他們英勇的光輝事跡告訴我們,人類在自殺這一極限運動項目上,其奮勇爭先的革命精神是值得肯定的——反正都是找死,還不如尋個高點的地方,也算轟轟烈烈一把。
說到底畢竟是人生大事嘛,一輩子也就死這麼一回。
抱著這種心態的人不在少數,所以江南市的明珠塔就成了聞名全國的自殺勝地,隔三差五的就有那麼一兩個想不開的過來找刺激,剛開始大家還覺得新鮮,等自殺的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開玩笑,江南市每天不知道死多少人,大家都這麼忙,有這功夫還不如多買幾張彩票,老婆孩子還在家等著吃飯呢。
在這麼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大概沒有什麼會比人命更賤的了。
所以這事剛開始還有人管,市長大人還出來和和稀泥,時不時發個聲明什麼的,做做麵子工程,後來見大夥也不怎麼在意,也就沒人管了,大夥的意思很明白:要跳就趕緊的,下麵人等著收屍呢,別耽誤大家夥回家吃飯!
不過話又說回來,跳樓也是個技術活,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幹得好的。首先,你的樓層要選好,不能選太低的,不然人沒摔死,摔出個高位截癱什麼的,苦了自己不說,還給社會出難題,那真是罪莫大焉。當然選高點沒什麼不好,到了明珠塔這個級別,除了收點門票,找死的成本高點之外,質量還是有保證的,這麼一跳下去,就算成了仙,也保管死得透透的。